会议进行到一半,外面隐约响起开关门的动静,接着是吴阿姨的低声细语,听不见内容。
康复训练将满一个月,钟黎的腿脚恢复得很快,虽然还不能随便跑跑跳跳,走路已经渐渐无碍,只是会走得慢一些,而且不能走太久。
她体态好,行走时几乎看不出左腿不灵便的痕迹。
那阵缓慢又轻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书房,几秒后,书房门未经允许便被人从外面打开。
钟黎今天穿的色系很温柔,柔软毛衣衬着她未施粉黛的脸,那张小脸此刻微蹙着眉心,不知被谁惹到了。
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站定,上身前倾,两只细细白白的手越过电脑,伸到傅闻深面前。
傅闻深抬眸。
钟黎看着他,语调温柔似水:“老公,你看看我的手,漂不漂亮。”
傅闻深先是往她手上扫了一眼,视线随即移回电脑屏幕,看向线上会议室中突然陷入一片死寂的众人。
波澜不惊的语气宣布:“散会。”
会议室里,君度众高层瞪着总裁的视频画面里突然冒出的那双手,面面相觑。
钟黎这才发现问题,勾着脑袋往傅闻深电脑屏幕上瞧:“你在开会吗?”
众人只来得及瞥见一缕突然滑入画面的柔顺长发,下一瞬,视频就被关掉,他们总裁冷峻的面容和那两只修长漂亮的手一起消失在突然黑掉的画面中。
钟黎什么也没看见,直起身。
傅闻深问她:“怎么了。”
钟黎的双手又往前递了两寸,快举到他脸前:“你仔细看看。”
傅闻深便又看了一眼,在她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夸了一句:“很漂亮。”
“除了漂亮呢。”钟黎说:“你觉不觉得少了点什么?”
傅闻深不知是真没明白,还是故意跟她装傻充愣,看着她问:“少了什么。”
“戒指呢。”钟黎直勾勾盯着他,“我们的婚戒呢?”
傅闻深微妙地沉默了。
所以,确实没有婚戒。
想起刚才在岳家,餐桌上太太们的各种眼光,钟黎就很不开心。
她脸上的甜美笑容一秒消失,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蹙眉瞪着他,质问:“你看看谁家太太连婚戒都没有的?结婚两年了,连个戒指都不给我买,你很穷吗?”
傅闻深坐在办公桌后,背后深色调书柜与他冷静的面容相互映衬,在冷白光线下勾勒出清晰锐利的线条。
他神色不明地看着钟黎,没回答她的问题。
钟黎很生气,气势汹汹地提出要求:“给我买个大钻戒,我要十克拉以上的,少一分都不行。”
扔下这句,她扭过愤怒的后脑勺,从他书房走掉。
钟黎气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醒得很早,从卧室出来时,傅闻深还未出门上班。
她走到餐厅,坐在傅闻深对面的位置,吴阿姨帮她盛好粥,她却没喝,举着自己的手,在空中反复看了几遍。
然后,幽幽叹息一声,问旁边的吴阿姨:“吴阿姨,你说,这么好看的手,不戴戒指是不是可惜了?”
吴阿姨很茫然:“啊?”
傅闻深从对面瞥扫她一眼,没说话。
钟黎放下她的纤纤素手,优雅地拿起调羹喝粥。
喝了两口,想起什么,又问:“吴阿姨,你结婚了吗?”
吴阿姨依旧茫然,但钟黎问起来,她也就答了,提起家里人还有两分少见的赧然:“结了。有快二十年了。我跟他是老乡,朋友介绍认识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专门去借了朋友的衬衣穿,想显得正式点,但他朋友比他壮,衣服一点都不合身,看着可奇怪了。”
钟黎托着腮,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完,又问:“那你们有婚戒吗?”
“那当然有,结婚怎么会没戒指呢。”吴阿姨笑着把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给她看,“他那时候工资不高,又怕委屈我,把自己的手表卖了给我买的。”
钟黎一脸羡慕地摸了摸她的戒圈,再次幽幽叹了一声:“真好,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不像我,连个戒指都没有。”
吴阿姨总算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了,不知所措地看看傅闻深。
傅闻深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吃完早餐,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开餐厅。
钟黎从鼻孔里轻哼一声。
渣男。
晚上,傅闻深一进门,坐在客厅看电视的人便回过头来。
先往他手上看了看,没有找到应该有的东西,便又漠然地转回去。
关掉电视,从沙发上起身,赤脚蹬蹬蹬地走向卧室,整个背影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
吴阿姨瞧着她的背影,踟躇片刻,走过来小声跟傅闻深通风报信。
她今天去买菜时刚巧遇到了岳家的保姆,两人聊了几句,听说了昨天岳家餐桌上发生的事,这才明白钟黎这一天的古怪为何而来。
傅闻深看着紧闭的卧室门,瞳孔沉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