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新来的阿姨吗。”钟黎礼貌问:“请问贵姓?”
“我在傅家工作很多年了,不是新来的。”对方先纠正了一句,才说:“我姓吴。早餐给你留着呢,现在吃吗?”
“好啊,不过我要先洗漱。”钟黎说:“吴阿姨,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
吴阿姨将手上的抹布折叠好暂时放下,推她进入洗手间,在洗漱台前扶着她站起来,转身便要出去。
钟黎重心压在一侧,单脚站立,叫住她:“吴阿姨,我的手受伤了,需要你帮我。”
吴阿姨低头看她的手。
钟黎的右手是神经损伤,肉眼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恢复起来却是很慢的,医生说可能需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全康复。
吴阿姨折回来,拿起那只白色的电动牙刷,挤上牙膏递给钟黎。
钟黎左手接过,按下开关开始刷牙。
这期间,吴阿姨就站在她身后的墙边,等着。
钟黎刷完牙,放下牙刷,从镜子里看了她五六秒,她才反应过来,接水给钟黎漱口。
钟黎住院这段时间,都是陈嫂在照顾。
陈嫂对她无微不至,事无巨细、不需要钟黎开口,便都会细心妥帖地帮她弄好。
吃完饭帮她擦手,准时提醒她喝水,所有水果剥好皮切成适合入口的小块。
出门散步会记得带遮阳帽;钟黎躺下时,会帮她把衣服的褶皱理好;早晨洗脸,先帮她把头发简单束起来,以免打湿。
那些看起来相似、难以辨认的瓶瓶罐罐,说过一遍她就记住了,连钟黎极为详尽的护肤流程,也都每天做得仔仔细细,帮钟黎涂抹精华液时,还会稍稍按摩一会。
可以说,陈嫂完全把她当成一个三岁以下、生活不能自理的baby在照顾。
钟黎四肢残了两肢,没有感受过一丝不便。
傅闻深请来的这位吴阿姨就不一样,不知是不是以前在傅家的时候没照顾人,连陈嫂十分之一的体贴都不如。
洗脸时,从清水打湿、涂抹洁面乳,到毛巾擦干,以及之后一层一层的护肤用品,要钟黎说一步,她才会做一步。
做的时候虽未说什么,潦草的手法和肢体语言透露出“你怎么这么麻烦”的情绪。
这天洗漱耗费的时间比之前多两倍,钟黎对陈嫂的思念汹涌如潮水。
帮她涂抹完护肤品,吴阿姨便出去了。
钟黎的右手能做一些简单的事,但绕到背后扣内衣这样的、每个女人的必备技能,现在做起来却有点费力。
她喊了两声,吴阿姨才进来,帮她扣好便又出去了。
钟黎挑了条裙子,稍显费力地自己换上,来到餐厅。
吴阿姨已经将早餐摆在餐桌,一碗白粥,佐以三道小菜。
钟黎把轮椅转到餐桌前,看了看。
“吴阿姨,我不吃白粥,甜粥咸粥都可以,但是不要纯米粥。你可以加些红豆芋圆来煮,也可以加些蔬菜和海鲜来煮,鱼虾蟹贝都可以,其他肉类只接受鸡肉和排骨。”
吴阿姨欲言又止。
蒸饺看起来不错,钟黎问:“什么馅的?”
“肉末玉米胡萝卜。”吴阿姨回答,“我手工包的。”
钟黎的一点兴趣也丧失。
“我不爱吃猪肉,加工过的熏肉、火腿、培根可以,其他的都不吃,尤其是肉馅。”
吴阿姨再度欲言又止。
“你帮我做一份厚蛋烧吧,加上芝士和杂蔬就更好了。”
倘若陈嫂在,此时恐怕要深深感动,今天的小姐真体贴人,就只要一份简单好做的厚蛋烧。
但吴阿姨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脸上皱起几道不太情愿的沟壑,劝说钟黎:“今天已经做了这些,你先将就吃点吧。”
钟黎重新瞥了眼,除了白粥和猪肉馅蒸饺,剩下的芦笋牛肉和荷兰豆都是佐餐的小菜。
“我不想吃这些。”
“这些都做好了,总不能浪费。我在傅家待了这么些年,不管是老爷子,两个先生,还是太太,都不喜欢铺张浪费。少爷早晨也是吃的这些。”
钟黎原本还有几分客气的态度冷淡下来:“嗯,他这个人口味一直都不太挑的。”
话说到这里,两人陷入僵持。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钟黎看得出来,这位吴阿姨对自己这个女主人并没多少敬重之心。
至于家里的佣人为何会如此看不起她?——答案都不用思考,当然是因为渣男不把她放在眼里。
让她重做一份厚蛋烧就这么多话,钟黎开始怀疑,她以前傅家怕不是工作,是在那享清福的。
一大早,钟大小姐昨天刷卡刷出来的好心情,就受到了影响。
她也不跟吴阿姨啰嗦,很好说话的样子,微笑着说:“没关系,你把这些收起来,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