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起初只是一个错误。
不小心和朋友的老婆发生关系,当做一夜情度过。非常恶劣,然而并非不可弥补。
但后来性质渐渐变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概是第三次不巧发生关系之后,成为了心照不宣的出轨关系。
确实是互相厌烦,从身体到性格没有一处合拍,连睡眠习惯都不一样的两个人。每次做完两边都会异常不适。黎潮做的时候会咬他,把他背上手臂挠得满是伤口,挣扎用力向外推他,偶尔还会愤恨地抽他耳光。结束之后反倒会变样,经常怔怔看着某处发呆掉眼泪。再过一会儿,又会被他激怒,用冷冰冰的态度对他。
时间大多挑在季晓晚下班的时候。
季晓不常晚班,尤其老婆怀孕之后,每晚都早早下班回家照顾孕妇。因此他们每次相处时间都不长。
总住酒店也不是回事,何况黎潮肚子越来越大,走在路上看着吓人,和男人出去开房实在显眼。席重亭干脆在附近购置了一套房产,出于一种难以解释的莫名心理,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之后两人就在固定住处…偷情。
可能是偷情。
黎潮对他从没有好脸色。当然他也没好到哪去,两人对待按理来说该是情人的对象像看仇人。她在床上咬人抓挠尖叫挣扎,刺猬一样,按都按不住。席重亭生怕她哪天不小心撞到肚子,加上身上的伤一直不好,干脆买一堆情趣用品把她拷上, 床上的手段愈发过激。
错误在发酵。
双方都不清楚在做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持续。就像谎言越掩盖越多,错误滚雪球似的越积越大,到最后变成根本无法解释、能够压倒现有珍视一切的一柄悬而未决的利器。
然而关系仍然在持续。
一直持续到怀孕三十二周左右,孕晚期,黎潮开始休产假。
第七个月开始席重亭就不敢再碰她,不但是插入,甚至连外阴都不敢碰。黎潮的身体被开发得全面,非要做不是不行,但他对性并不热衷。
他是想让她在视野之内。
初秋时分,天气仍然炎热。
产假期间两人相处时间变多,季晓上班之后,黎潮会自己走过来找他。她不喜欢自己待着,不过和他一起时不常说话。他审报告的时候,她就在线上做自己的工作,两个人各做各的事,反倒非常安静。
她偶尔会坐过来看看他的屏幕。
“这是财务报告?”
“上半年的财务报告,”他推开电脑屏幕,“看得懂吗?”
他在看资产负债表。
是EXCEL文件,含有数个表格,下方小标题显示,资产负债表旁是现金流量表及利润表。数字多到眼花缭乱。
“看不懂。”她看得很认真,“固定资产,今年比去年多好多。”
“买了几台设备。”
“…我还以为买楼了,你们的设备这么贵啊。”
“这都不是最新款。国外买的,技术封锁,给钱还不卖,麻烦得很。”
“这东西可以给我看吗?是公司机密吧。”
席重亭无所谓:“上市公司财务报表还要每年公开呢。普通人看不懂的。”
黎潮看向他:“你能看懂吗?”
她肚子大了,弯腰困难,坐着不舒服,因此左手撑在一侧桌边,右手按住座椅扶手,放在他的手臂旁,身体稍微前倾,弯起柔和的弧度。
弯腰时海藻般的黑发从她的侧肩滑落。她双眸点漆,看人时似乎很专注,又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她确实不太一样。
“看得懂也没用,”席重亭视线从报表滑到她的脸上,片刻,又重新望向屏幕,“底下的人和会计都会做账,不专门学就看不出漏洞。”
“学过?”
“自学的。”他指向几个大额数据,“有些公司的账做得不对,前后数据对不上,资产负债率和回报率不正常。看不出问题就会被坑。”
她真的在看,冷不丁问:“你在炒股吗?”
“试过,不过亏了不少,后来就让顾问代劳了。”说着,他扣上屏幕,“腿又不酸了?回床上躺着。”
“不运动会没力气生孩子。”
黎潮不喜欢他的语气,冷冷道。
“你想让我死在产床上?”
“好像弟妹平常运动一样。”他更不喜欢这个话题,语气更加不善,站起来扶住她的腰往卧室推,“去躺着。不然我陪你逛街?”
“跟你没什么可逛的。”
黎潮表情厌烦,抬手想甩开他,动作幅度极大。席重亭不想和她闹,盯着她的肚子,手臂死死钳制,把她揽进怀里。
“能不能安分点?到底要不要运动?想出门我陪你出去,不想出门就好好躺着。”
这次再碰到腰身时,黎潮侧头看向了他。
她眉宇间含着一股冷意,脸颊却泛红,嘴唇咬紧了。他停顿片刻,视线下滑,发现她乳尖挺立,双腿不自然交迭,呼吸变得急促。
“又想要了?”
他侮辱性地笑起来,下流意味满溢,“怀着孩子还欲求不满,被男人碰一下就想要。不是才说过不能做么,弟妹?”
“只是不能插。”她还在望他,喘息间口唇溢出雾似的湿气,“…不内射就可以。”
她知道这两句话矛盾吗?
下腹不由自主发烫,指腹从女性的腰窝滑到隆起腹部,张开五指轻轻抚摸孕腹。孕晚期胎动频繁,黎潮最近时常不舒服,他越看她的肚子越不顺眼,触碰时力道放轻,却没有丝毫对孕育生命之处的尊重,指腹摩擦充斥亵玩之意。
“季晓不敢碰你,就来跟我找刺激…这会儿不担心孩子了?为了爽什么都不在乎,是不是?”
“…反正那么多次都没流掉。”
她撇开视线,又是抗拒,又是发颤地向下探,指尖碰到他的下身,“两周没做…你不想要吗?”
……骚到这份上,怪不得要两个男人才能满足。
——现在可能是三个。
结束后黎潮肚子似乎痛了,侧身扶着腰喘息,不知是痛还是别的原因,边喘边掉眼泪,泪珠从眼角滑落。
他看着不痛快,抽出纸擦她的脸。黎潮眼角泛红残留泪痕,攥住他的手张口就咬,熟悉牙印深嵌,之前的伤没好透,又被咬出两排整齐的红印。她每次咬同一个地方,现在他手腕快长出那个形状的疤了。
“想要的是你,不想要的也是你。”
席重亭单臂撑着身子任她咬,报复性也俯身咬她的乳尖。她最近开始涨奶,说是要热敷,稍微一碰就痛,碰了肯定要急,他就只碰奶头。
“哭什么?还要不要出门?”舔了一会儿,他继续粗鲁地拿手指擦她的脸,“或者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黎潮放开他的手,掌心按压胸口,重新蜷缩起来,声音朦胧,神色恹恹的:“…轮得到你么。”
确实轮不到他。
她肚子里的小崽子和他一点关系没有。它的生父只可能是那两人,哪怕不确定究竟是哪个,也绝不可能超出这范围。
他多管什么闲事?
可黎潮这天看起来和以往都不一样。
以往事后她哭一会儿就好了,之后会把恨和后悔全发泄到他身上;可这天她长时间对着床单发呆,时好时坏,时不时忽然又开始哭。除了一开始咬他那一下,她没有任何反抗,始终安静侧卧在床上。
仔细想想刚刚突然问他工作的事也很不对劲。她以前根本不在乎,最多顺口问一句,财务报告这东西有什么可讲的?席重亭自己看都觉得没意思。结果今天居然聊了几句。
他看不惯她这样,把她正面翻过来,单膝跪在她腿间俯身压下,强硬地问:“到底怎么了?哪不舒服?说话。”
黎潮还是恹恹的,被他压在身下,避开他的盯视,眼睛垂着。
“别管我。你烦不烦人?不工作么。”
“还说我烦?有人这一下午眼泪把枕头都打湿了。”席重亭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晚上你自己能回去吗?我待会送你,顺路去公园转两圈。”
“别碰我。”
她还垂着眼睛,厌倦地抿起唇。
“这些天碰得少了吗。”
他笑出两声,耐性消失,捏住女性下颌的手指下滑,虚虚扣住她的颈,不算用力,仍极具威胁。
本意是要逼她做出反应,挣扎也好痛斥也好,随便。别一脸抑郁躺着就行。但黎潮仍然一动不动,视线向下。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脑袋里都是什么?
以前季晓经常跟他说类似的话。并非抱怨,而是真心困惑。
不知道女朋友在想什么。似乎她的思维很难揣测,行为逻辑也是。在席重亭看来,答案很简单,那就是黎潮自己也不知道。她不是由理智操纵行动的那类人,她总被情感剥夺思考。
他反倒觉得奇怪。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季晓这朝夕相处的情人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他明白了。
“…黎小姐真是折磨人的天才。”
他讥讽低语,胃部翻涌强烈的作呕与憎恶感,一瞬间产生收紧手指的想法。他忍住了。黎潮仍然无视他。他越发厌憎,心脏被某种情感扭曲地团起来,想要找到一种合适的方法报复回去。可她身怀六甲,孕晚期,身体肌肉无一处不酸痛难忍,乳房胀痛,还有严重的产前抑郁。他还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