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红头发、学器乐的客人又来了。
“哇,老板,你开店未免太随心所欲了。”一对上眼,漂亮的女大学生就笑了,“我连续来了好几天都没等到开门!”
“抱歉。”店主漫不经心,还是在擦杯子。
她发现青年的神色与上次见不太一样了。但也说不好哪儿不一样。上回是恍惚,这回…感觉躁动不安。
“是什么原因呀?啊,我要这个,爱尔兰之雾!”
傍晚时分,时间还很早,刚到酒吧开门的时间。她坐到吧台前,对着酒水单随便一指,就撑着脸欣赏帅哥,不加掩饰地表达好奇,“和女朋友和好了吗?”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确定要点这杯吗?是热饮哦,很容易醉的。”
“冬天就要喝热饮呀。”今天换了绿色美瞳的电影学院女生兴致勃勃,“这个应该很甜吧?”
“基酒是爱尔兰威士忌,度数有点高。”他友善婉拒,“一个人来最好不要点。”
“居然不做生意?”女生唉声叹气,“那还有别的热饮吗?最好是甜的!”
越甜的酒越容易喝多。
…基酒换成百利甜,兑热咖啡和牛奶吧。
煮热饮的仪器好久没用过,上次用还是…还是黎潮来的时候。年初的冬天。和这回的客人一样,说太冷了,问有没有热饮。她不喜欢酒的味道,觉得又苦又涩,想要甜一点的鸡尾酒。
当时也在聊天,他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告诫她最好小心点,一些看起来无害绚烂的果酒会混着好几种高度数基酒。
结果当天还是喝多了。
意外地喜欢喝醉。她可能以为自己没醉得太过分,但其实远远超过微醺的范畴,走路轻飘飘,眼睛朦胧迷离,自以为在走路,实际上一个劲儿往他怀里倒。有时还会躺在他的臂弯,侧头仰脸望着他出神。发尾从手臂悬落,像黑色的浪花。
那时候就多少有点心思了。
发生关系之前经常帮她打计程车回家,当时怕她不安全,还特意拍下车牌号。但最后调的那杯加了六种高度数的基酒,连他自己喝都会醉。
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黎潮应该喜欢他吧?
经常入神地看着他的脸,接吻的时候沉迷投入,稍微碰一下就会湿,床上会追逐他的吻。她亲口说过喜欢。还说需要他。
她应该喜欢他吧。
只是因为吵架生气,同意联系就是要和好了。还说让他过节去找她。
这是原谅的意思吗?
她应该是喜欢他的。
每次生气之后再找过去都会和好。上次是不巧那个人在。…她很喜欢做,只要在床上满意就会高兴。明天带几件礼物,想个办法让她潮吹,之后再道歉,应该会好的。
黎潮应该是喜欢他的。
黎潮一定——
滴滴!
工作结束的仪器发出示警,尖锐划破思绪。
……先调酒吧。
咖啡豆研磨冲泡,黑咖啡翻涌浓郁醇厚的气息。百利甜加热会泛苦,加上咖啡会更苦,因此需要大量牛奶中和。最后一步挤上液体棉花糖,喷枪火焰幽蓝,将雪白烤成焦糖色。
“你们调酒师好多设备。”女生敬佩地说,“居然连火都玩上了。”
“有些酒还能直接点燃呢。”他最后撒上可可粉装饰一圈,这才堪堪收手,轻轻把酒杯推出去,“尝尝吧,你要的热饮。”
女生捧着酒杯暖手,也不喝,抬头看他:“点都点了,说说嘛,之前为什么没开店呀?”
“身体不适。”他半真半假地回答,语气听不出是否玩笑,“冬至以后降温呀。”
“生病了吗?”客人惊讶了,“冬天确实容易着凉,老板你要多保暖啊。”
不算生病。可能真的熬夜之后吹风着凉,从游乐园回去他头疼了整整两天。偏头痛,不是疼得受不了,但隐隐约约更折磨人。副作用还有恶心反胃。上周末晚上洗澡,洗着洗着他差点吐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睡不好觉。
状态和遇到她之前,叶堇死的那段时间有点像。
好在没做噩梦。
但他强迫症一样监视黎潮的定位。蓝色光点作息规律,行程固定。上午在公司,晚上在出租屋。夜晚到凌晨的时间,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晚上可能会做。
他每晚莫名地想要看手机,明知只会看见她在家安睡的固定光点,仍然时不时突然惊醒掏出手机看一眼。蓝色圆点一动不动。他一直发消息。发不着边的无聊日常,每一条气泡前方都弹出鲜红的感叹号。
想去找她,但她在上班,有时后半夜才下班。季晓平时会接她,不事先联系又会撞上。
本来打算周末去她家门口坐着等,但昨晚电话接通了。
是原谅吗?
要他过去就是原谅…?
是不是算分手…?
她到底……
“…在想什么?”
水流声压过喃喃自语。
客人:“老板?”她开始喝那份特调酒了,“哇,这味道好绝,这家店太宝藏了!对了老板,你刚刚说话了吗?”
“我女朋友,”青年恍惚地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客人:“啊?变成女朋友了吗?”前几天还说不是呢!
他自己仿佛也不确定:“应该是吧?”
客人:“…你们帅哥感情真乱。”
青年虚无地应和了一个笑:“是啊。”
“你们和好了吗?”
“……应该是吧。”
客人的表情变得勉强起来,想起他前些日子在角落连打叁十个电话被挂断的事,小心翼翼地提醒:“感情的事一般不会用应该吧?”
他最后也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黎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很容易受情绪影响,压力大时有可能会突然改变主意。他有预料女友大概会在哪天加班情绪崩溃的午夜再找过来,但昨晚她不是。
她昨晚非常冷静。
冷静时的黎潮抗拒他。
只有高潮到恍恍惚惚的状态,她才会主动说喜欢。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明天要怎么办?要哄她吗?但能说什么?说到底她究竟因为什么生气?而且那个姓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