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琛和老陈站在逼仄的阳台，陆琛没说什么，在等贺晓远和中介聊完，老陈则转头往年轻男生那边看了几眼，心里有所掂量。
掂量贺晓远的身份、在陆琛这儿的位置。
掂量陆琛对年轻男生的具体态度。
——某种意义上，老陈有点类似乔思行，但又要比乔思行更细致，甚至更得陆琛的信任。
只可惜老陈之前从未在陆琛身边听说过贺晓远这号人，如今才知道，不免要暗暗掂量。
掂量完，老陈低声对陆琛道：“这套房子差点意思。”
言下之意，贺晓远要想挑，完全可以挑好的。
而老陈之所以会这么说，自然是已经把贺晓远当成了陆琛身边亲近的人。
既然是陆琛身边的人，住的房子肯定不能差。
陆琛扫了眼老陈，示意老陈现在不用说这些，随便贺晓远，让他挑。
贺晓远那边觉得这套49平的差不多了——小是小了些，装修是破了些，不过他一个人住么，完全够了。
关键是价格在他的预期范围内。
可以。
贺晓远不挑剔，更不嫌差，反而挺高兴的，觉得这次看房租房比他上一次顺利多了。
果然口袋里还是得有钱。
从这套49平的一居出来，顺着步梯楼往下走的时候，贺晓远和陆琛说不出意外他就签这套了。
陆琛没说什么，道：“再陪我看看。”
贺晓远当然没准备自己挑好房子就走。
他好奇的问陆琛：“你还要租20万的房吗？”
陆琛就说了两个字：“看看。”
这一看就从两三万的房看到了三四万，再看到了五六七八/九十万。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刷新了贺晓远对房子的认知：没别的，就是越贵越好。
越贵的小区越新、面积越大、房型越周正、装修配备越齐全。
当看过了好的房子，对比那些之前看过的没那么好或者有些差的房子，甚至是他自己挑中的那套49平的老破小，贺晓远才切身感受到了差距、或者说是天差地别。
而人对于“美好”二字总是有所追求的，贺晓远再实际现实，再知道自己只能租和租得起不那么好的房子，他还是照样喜欢那些大房子里明亮的落地玻璃、铺得整整齐齐的实木地板，以及周正、宽敞、整齐、漂亮等等构造出来的有关一套房子的“美”。
他嘴里不说，心里照样是向往的。
再想到这些房子都是陆琛这样的人在租在住，心里自然免不了羡慕。
“真好。”
陈管家和中介在另一个房间，贺晓远低声在陆琛身边感慨了句，又问陆琛有没有看中哪套房子。
陆琛却反问：“你喜欢哪套？”
他？
贺晓远想了想：“都挺好的。”
陆琛：“租吗？”
贺晓远立刻摇头：“我租不起的。”
陆琛：“一个人租不了，可以两个人合租。”
贺晓远：合租？
合租！？
贺晓远反应过来，惊讶的看向陆琛：“你要跟我一起住？”
陆琛征询的目光回视：“可以？”
可以是当然可以。
他们同公司，又是同性，没什么不可以的。
但问题是……
贺晓远问陆琛：“你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吗？”
最多身边有只猫。
陆琛“嗯”了一声，寻常的语气道：“最近不想一个人住了，太空。”
跟着再问贺晓远：“一起吗？”
又说：“我要求比较高，要南主卧，要衣帽间，要多的房间做书房，要客厅宽敞，所以我付房租的大头，剩下你来，怎么样？”
贺晓远一听便道：“可以啊。”
当然可以！
太可以了！
陆琛便跟着又问了遍：“喜欢哪套？”
贺晓远这次没说都好，而是问陆琛：“哥喜欢哪套？”
陆琛不紧不慢：“都还可以。”
顿了顿，问：“再看看？”
贺晓远眼中有光，也道：“再看看。”
于是后面再挑房，不再是中介主要和陈管家介绍、贺晓远陆琛附带听听，变成了中介向贺晓远陆琛介绍房子、陈管家从旁陪着做参考，贺晓远再和陆琛商量讨论——
贺晓远：“这套的厅有点小。”
陆琛：“嗯。”
贺晓远：“这套是不是还可以。”
陆琛：“只有一个南卧，次卧在北。”
贺晓远：“哇，这套的卧室真大。”
陆琛：“是还可以。”
贺晓远：“这套是最近刚装修的吗？”感觉有点味道。
……
陪着看房的中途，中介私下里八卦了下，悄悄问老陈：“他们二位是兄弟吗？”
老陈没作声，摇摇头。
中介恍然，心想都这么帅，果然是伴侣。
带看的观光车在CBD附近一套接着一套、一个小区接着一个小区的跑，从早上跑到中午，午饭后再接着，一直跑到下午。
跑着跑着，车开进了一个无论是陈管家还是陆琛贺晓远都熟悉的小区：宴澜湾。
中介坐在前面开着车的时候还说呢：“这小区是附近最最高档的小区了，别说租了，卖的房源轻易都不会有。”
贺晓远在后面道了句：“很贵吧？”
中介回道：“贵是有贵的道理的，这种我们一般不说贵，我们一般说‘物超所值’。”
贺晓远被这句“物超所值”逗笑。
他看了看身边的陆琛，心想陆琛当初20万租下顶复那套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物超所值？
不过想想也是，那套那么大，装修家具都很高档，还有一面可以看风景的大玻璃，就今天附近看房看下来的情况，20万确实物超所值。
贺晓远正这么想着，中介带他们走地库，进了部格外眼熟的电梯。
贺晓远：？
这不是去陆琛那儿的电梯吗？
贺晓远不明所以。
难道刚好是同一栋？
直到梯门向两旁敞开，目光眺望出去，看到了那面巨大的熟悉的落地玻璃。
贺晓远吃惊，中介率先走出电梯，声音在耳畔响起：“这套刚空出来，最近才挂上，是一梯一户的，电梯直接入户，这边朝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大，比之前看的都要宽敞？”
贺晓远惊讶的走出电梯，眺望到窗外的晚霞。
只见霞光染红了半边天际与云彩，没有黯淡下的天依旧是蓝的，红蓝对撞出明艳的色调，在大片落地玻璃的视野里，如果一幅绚烂的油画。
这样的画面贺晓远见过不止一次，他手机里光拍的照片都不知道有多少张。
他印象里那面大玻璃前，他喝醉过、呵过气，趴在上面看过夜景，还挂过庆贺他项目成功的横幅。
然而现在，除了那面巨大的玻璃，这套房子里什么都没了——客厅的沙发茶几，各种家具矮柜，餐厅的长桌，乃至依次摆着的猫的封闭式尿盆、猫玩具、插了电的猫用水壶，食盆，等等。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贺晓远从来没有哪次来是这样的，此刻走出电梯看见这样的一幕幕，惊讶的同时目光都在错愕中愣直了。
中介的声音还在耳边，贺晓远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自顾睁大了眼睛扭头去看陆琛。
陆琛神色平和，见贺晓远满脸不解的看向自己，低声“嗯”了下，意思显而易见——租期到了，就搬走退房了。
贺晓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来了句：“大猫呢。”
陆琛：“暂时放在杨赟那儿。”
杨总那儿……
贺晓远莫名出了下神，脑海里冒出想象中的家具被从这套房子里一一搬走的画面。
一下回神，贺晓远问：“哥，你那些家具呢？”
尤其是那么大的沙发和茶几。
陆琛：“杨赟那儿。”
贺晓远眨眨眼：“你不会这两天都住杨总那儿的吧？”
这当然不会。
陆琛表情淡定，理所当然：“嗯。”
贺晓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了——不是他的房子、家具，不是他租的，搬走还是留下，自然没有他开口的份。
他接下来没表现出什么，中介介绍到哪里他跟着看到哪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四处打量的样子跟看别的房子没差别，间或也会和中介就房子沟通几句。
陆琛亦是，和贺晓远一起看房子，就好像这房子不是他的，过去几年住在这里的也不是他一样。
老陈在一旁跟着，目光一扫，看看贺晓远，看看陆琛，想到是他把房子清空，又是他跟中介说今天最后看顶复这套的，心中又有所掂量：陆总这是……
直到中介给了房子的报价：“还好了，和其他房子比起来真的便宜多了，房东也是诚心出房，就开了20万一个月。”
20万，没变。
贺晓远对中介客气道：“我们商量下。”
窗外霞光渐淡，贺晓远和陆琛站在他们曾经一起站过许多次的那个位置上，面对面。
贺晓远想了想，肯定的神色看向陆琛：“我们就租这套吧。”
陆琛的表情与声音都很温和：“怎么租这套了？20万，比之前看过的几套价格都要高。”
贺晓远没说什么，又道了遍：“就租这套吧。”
陆琛的黑眸看过来，淡淡“嗯？”了声，显然是想面前的男生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
贺晓远面上默着，心中有些急。
他想他要怎么告诉陆琛，他发现他对这房子是有感情的？
同城某高档别墅小区的某独栋。
杨赟窝在沙发里，怀里撸着长毛大缅因，嘴里嘀嘀咕咕：“老婆，我不能理解。” 杨赟：“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狗的男人，自己的房子硬说是租的，家里全搬空了来套人家刚刚20出头的无知小男生？”
杨赟：“啧，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