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是谁的啊?”
“我哪知道是谁的?每天那么多车停这儿。肯定是哪个老师坐公交车回家了,没骑车吧。”
冯凯朝顾红星使了个眼色。
顾红星走到那辆黑色自行车边,用手拨弄了一下车锁。车锁应声而开。原来这个车锁就是个摆设,其实已经坏掉了。
顾红星蹲下身来,用手电筒照着车锁,看了一会儿,说:“车锁是被螺丝刀撬坏的,这是一辆被偷的车。”
“那就很可疑了。”冯凯小声说道,“如果我是刘阿银,我偷了辆车,放在这里最安全了。这里每天都停着很多老师的车,谁也不会注意到这里面有一辆不起眼的车是被偷的车。”
顾红星没说话,而是拿出放大镜,在手电筒的配合下,检查自行车的车把。
“他戴着手套作案,能留下指纹不?”冯凯一边张望着门卫室,一边说。
“作案的时候戴手套,但是正常骑车的时候不一定戴啊。”顾红星说,“肯定是有指纹的。”
“好事儿!”
“还有更好的事儿。”顾红星说,“你看,这车塑料把手上,有很多细小的划痕。”
冯凯凑过去看了看,说:“只有右把手上有,是刀片划出来的。”
“对!”顾红星兴奋地点头,说,“他在准备作案之前,必须用戴着手套的手拿着刀片,还要扶住把手骑车,右手手指夹着的刀片难免和车把手发生刮擦啊。”
“现在就看指纹的了。”冯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办?”
“最近风声紧,估计刘阿银不会再骑车作案。”顾红星说,“我们把他的自行车把手卸回去,他也不会发现。”
“就这么办。”冯凯走到门卫室边,说,“大爷,我的车坏了,能不能借我一把螺丝刀啊?”
老大爷都懒得起身,用蒲扇指了指门口的柜子,说:“第二格,自己拿。”
“谢谢大爷。”
拿到了螺丝刀,两个人只花了五分钟,就把自行车的塑料把手卸了下来,装在了顾红星的勘查包里。在顾红星的要求下,他们两人没有去指挥部,而是直接骑车回到了局里。
在刚来上班的时候,顾红星听了老马的意见,去局仓库里搜罗了一番,甚至还找到了一台简易的立体显微镜。这种显微镜可以把实物上的细微痕迹放大,起到比对工具痕迹特征的作用。虽然是简易的,但是比对目前的痕迹特征是足够了。
回到了局里,顾红星先是用刷子把把手上的指纹刷了出来,发现是一套完整、清晰的右手联指指纹。他兴奋而细致地制作了指纹卡,然后又用现场提取到的刀片,轻轻地划了几下塑料把手,把把手放在立体显微镜下看着。
“工具痕迹,我们在公安部民警干校学得不多,但很有意思。”顾红星说,“所有的金属工具,因为都是机器制造出来的,所以上面肯定有固有的线条。这些线条非常细小,不用显微镜是看不出来的。不同的工具,就有不同的固有线条,那么这些工具作用在载体上,也会留下不同的细微痕迹特征。”
“所以,这车把上的划痕,是这把刀片形成的吗?”
“刀片太薄了,固有线条不太好分辨。”顾红星说,“我不敢确定是不是这把刀片形成的,但能确定的是,这些划痕肯定是同类刀片形成的。”
“那不就得了!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冯凯说,“正好和嫌疑人在一个地点,又正好也用刀片划了把手。如果有了刘阿银的指纹,一比对,不就明白了吗?我现在就打电话汇报。”
冯凯拨通了指挥部的电话,尚局长好像正在休息,声音很是疲惫。冯凯把他们的发现和他们的分析都一股脑儿向局长汇报了。
尚局长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刘阿银的指纹倒是好取,明天上学了,找个人去要一本他的作业本就行了。但是,通过自行车把手上的划痕,就定案,是不是武断了?”
“那你觉得还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如果是他不小心碰到了真正凶手的自行车呢?”尚局长说。
“那不是胡扯的吗?”
“不仅仅是抓一个学生需要谨慎的问题。”尚局长说,“即便是这样把他抓回来,他会交代吗?他誓死抵赖,我们能定案吗?”
冯凯知道,这还是个口供是王道的时代,如果仅仅靠着这个需要很多联想分析才能判断的证据,零口供是不可能定案的。所以,尚局长的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样吧。”尚局长说,“你们出差刚回来,就熬了一天一夜,再年轻身体也受不了。现在我强制你们休息!我这边会安排人明天去取刘阿银的指纹,也会安排人设计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你们明天下午再过来,让小顾把勘查包带上。”
虽然案件悬而未决,但再怎么焦虑也抵挡不住冯凯的睡意了。顾红星执意要去病房再探望一下林淑真,而冯凯则迫不及待地回到宿舍,简单洗漱后,就进入了梦乡。至于顾红星什么时候回到了宿舍,他是完全不知道的。第二天一早,冯凯醒来的时候,顾红星已经离开了,桌子上留了张条子,说自己去医院了。
看来这两个人已经不再避讳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午饭后,冯凯和顾红星骑着自行车再次回到了指挥部。顾红星在包括尚局长在内的诸多人的注视下,显现出了刘阿银作业本上的指纹。又在大家的注视下,用马蹄镜进行了指纹比对。
良久,顾红星抬起了头来。
“怎么样?”尚局长关切地问道。
“是他的。”顾红星兴奋地说道。
“那看来还真是八九不离十了。”尚局长踱起了步子,说,“这个小孩,用老师的话说,品学兼优,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学优就算了,品我看是不优。”穆科长说道。
“但是,这样的小孩,我们就更不能轻易动手了。”尚局长说,“绝对不能办成了夹生饭。”
“那怎么办?”冯凯说,“盯着他?等他再次作案?”
“时间也不能拖。万一不是他干的,而是另有其人。这人再出来做一个案子,就麻烦了。”尚局长说。
“那就没辙了。”冯凯摊了摊手。
尚局长盯着顾红星,朝身后挥了挥手。一名民警抱着一条布拉吉和一顶假发走了过来。
冯凯顿时明白了过来,说:“这是要引蛇出洞吗?”
这种办法,在二十一世纪,一般是不允许使用的。但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还是没有那么多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