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空气针就行。”林淑真给顾红星抛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顾红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独自一人出了卧室,走到了东头的厨房,打开电灯。昨天白天,他们主要是搜查了卧室,而对厨房,并没有仔细观察。此时,顾红星才发现,厨房灶台上的锅里,有被烧焦的油麦菜,而旁边的小煤炉上放着一个铝锅,里面的米饭也都结了厚厚的锅巴。
顾红星找来一根树枝,捅了捅炉灶,发现灶台下面的柴火和小煤炉里的蜂窝煤都已完全烧成了灰烬,是自然熄灭的,而不是人为熄灭的。他皱着眉头低头沉思的时候,突然发现厨房的土地面上,有一处暗褐色的滴状痕迹。
顾红星趴在地上,用嘴吹掉地面上的浮灰,仔细地找着,很快就在痕迹的附近找到了其他几滴类似的痕迹。他从包里拿出棉签浸湿,将痕迹擦拭了下来。
“你趴在地上干吗?”在一旁观看的林淑真终于忍不住了,上前问道。
“你看这是什么?”顾红星指着痕迹说道。
“酱油?醋?”林淑真问道。
顾红星微微摇摇头,却因为激烈的思考而没有搭理林淑真。
林淑真噘起小嘴,走了出去。
“我们去抛尸现场吧?”顾红星提取好暗褐色的痕迹,走出了厨房,对冯凯说道。
冯凯点点头,也从卧室走了出来,拍了拍派出所民警的肩膀,说:“麻烦你了,你回去吧,我们要去抛尸现场看看。”
坐在自行车载物架上两个多小时,可不是一件快活的事情,听说又要骑车,林淑真有些面露难色。
顾红星注意到了这一点,体贴地说:“时间还早,我们走一段路再骑车吧。”
三个人在清晨的薄雾中,走了半个小时,尽情呼吸着新鲜空气,压抑了很久的心情也得到了一些缓解。直到林淑真主动提出“我们骑车走吧”,三人这才跨上自行车,靠着记忆,向抛尸现场进发。
又骑了快一个小时,他们才到了现场的水井。这个地方很偏僻,现场也没有采取什么保护措施,通过被三轮摩托和吉普车轧伏的杂草,他们很快找到了现场的水井。
顾红星走到水井边,看着昨天留下来的石膏的白色痕迹,又趴在地上,观察那些被死者鞋跟拖擦而形成的痕迹。
“我觉得不对劲啊。”冯凯看着天空,说道,“我们从现场骑车过来至少要一个多小时,从现场这里,回到咱们公安局,恐怕得要三个小时。厨师郭有富说,那天晚上,郭金刚吃饭到七点多才走,而丫丫九点多就到了宿舍,这时间来不及啊。”
顾红星抬起头,看着林淑真,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就是九点多!我不会记错的。”林淑真发誓赌咒一般地说道。
“还有一个问题。”顾红星说,“我记得老马说过,死者是在吃红皮烤鸭后四个小时才死亡的,对吧?”
“就算他六点钟就把烤鸭吃了下去,十点钟才死啊。”冯凯似乎也想起了法医们的推断,“不过不知道法医推断得准不准。”
“而且,女式自行车的后架上,能驮一具尸体,还不被路人发现吗?”顾红星说道。
冯凯看了看自己的自行车后架,然后点了点头。
“还有,痕迹这边也有问题。”顾红星指着地面说道,“我在现场的时候就说了,尸体是被架着上半身在地面拖行的。一般拖着尸体走的,都是一个人作案。因为两个人,就可以抬了,那样更省力。可是,一个人作案的话,要架起一个大男人的上半身,那么瘦弱的丫丫能做到吗?”
“难道当时丫丫正在掀开井盖?”冯凯问道。
“井盖是石头做的,凶手掀开井盖的时候,甚至都在干涸的泥土上留下了足迹。”顾红星说,“同样,我认为一个弱女子是无法独自掀开井盖的。而且,我说过,尸体在拖行的时候,发生了中断,也就是说,最大的可能是凶手拖着尸体走到井边,把尸体放下来,然后去掀开井盖,再把尸体扔进去。如果有人帮忙掀开井盖,就没有必要停顿了。”
林淑真左看看冯凯,右看看顾红星,虽然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但她能感觉到事情正在向有利于袁婉心的方向发展。
“还有,”顾红星竖起一根手指,说,“林医生说了,医院是发鞋子的。我注意过,他们医生护士几乎穿的都是白球鞋,是为了和白大褂、白裤子搭配。你见过哪个医生护士工作时穿着解放鞋的?她都有了三双鞋了,还有必要再买双解放鞋吗?”
冯凯笑了笑,他心想在二十一世纪,有十几双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不过这个年代,确实只要有鞋穿就行了,并不会像几十年后的人们那样“囤鞋”。
“对,丫丫从来都是穿着白球鞋的,从来没见过她穿解放鞋。”林淑真说。
“而井口的足迹,是一双解放鞋啊!”顾红星说道。
“那,会不会是她参与了杀人,但是没有参与抛尸?”冯凯说,“毕竟死者的身上,有她的血指纹啊。”
“痕迹只能说明她没有参与抛尸,但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却可以说明她没有杀人啊。毕竟从丫丫她家里骑车去单位,女同志也得骑两个小时,她来不及杀人。”顾红星说,“至于血指纹,我还得回去确认一下。”
“你还没有确认?”冯凯跳了起来,“你昨天明明就说不会错的,那一定是丫丫的指纹。”
“确实不会错。”顾红星感受到了林淑真迫切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我现在说不清楚,等回去后,我再给你解释。”
“说的也是,要是真的是丫丫卡着点杀人、制造不在场证据,那是什么人会帮她移尸、打扫现场呢?”冯凯说完,转念一想,接着说,“可是,如果不是她干的,她又为什么要承认呢?她是在帮谁顶罪呢?”
现场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说,会不会是丫丫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和这个男人合伙杀了郭金刚?”冯凯猜测着。
“不可能!”顾红星立即接话道,“从你的调查和林医生的反映来看,这个丫丫的人缘很好,为人正直。为人正直的人,怎么会脚踏两条船呢?”
林淑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红星,低下头去。
冯凯想了想也是,这个时代的婚外不正当男女关系是非常严重的错误,是会受到严厉的道德批判的。在这个年代,很多人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全自己的名誉。冯凯这样瞎猜,确实有些唐突,有些和当下的观念格格不入了。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需要听你对血指纹的解释。”冯凯摊了摊手,说道。
“林医生,这个点有公交了。我骑车带你到镇子上,你坐公交车回去。”顾红星体贴地说道,“我们俩骑车回去。”
林淑真温顺地点了点头。
把林淑真送上公交车后,两个小伙子一路猛踩自行车,再次经过长途跋涉,回到了公安局。
走到办公室门口,已经是上班时间了。顾红星一把拉住老马,问道:“老马,衣服上的血,能做血型吗?”
“你们不是休假了吗?”老马很是诧异,说,“都可以做的。”
“那行。”顾红星从抽屉里拿出装着印有血指纹的布片和自己包里的棉签,说,“这两个东西上的血型,我要马上知道。”
两个人焦急地等待了半个小时,老马才缓慢地把头从显微镜的目镜上移开,又慢慢地摘下自己的老花镜,说:“意外啊,意外,这两处血迹,都是o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