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白昼再睁开眼时,入眼是一柄打开的折扇,遮了天光日头。扇子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藏玉尽功名,正是浓缩了远宁王府门前一副对子的精髓。
扇子的主人正斜倚在乌篷的梁栋上,左手擎着扇子,看着远处朝月城出神。
也不知他这样为自己遮了多久的阳光。
白昼起身,心里漾起些许感动,看看日头,估摸着已经快中午了,便道:咱们回吧。
行至马车前,见布戈还在那里等,另外一个却不是玉人了。这人眼熟的紧,白昼搜掠记忆,晃眼看见他脖子上的伤口,上下看看他,问道:你是千禄?看来伤已经好全了。
千禄正是从前皇后出事时,在南墨西堤被咬伤气管,命悬一线的小太监。他年纪不太大,看模样只比玉人大两三岁,也不过是个十八1九岁的半大孩子,见自己还能被皇上记得,便受宠若惊起来。
正要给白昼行个大礼,被皇上伸手拦住了:出门在外,不必如此。
千禄这才作揖道:回公子,承蒙我家公子再造之恩,已经好全了。
他说话的声音还沙哑,想来是伤过气管,声带受影响了。
车马入了都城,眼看快到王府,白昼突然敲了敲车门,道:去前面听书的茶馆坐一会儿。
王府再往前一条街,便是闹市,茶馆、酒肆、饭庄扎堆儿的开,白昼指的茶馆,是街角的一家。环境不怎么样,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但这里每日自午饭时起,就有人说书。
到了地儿,白昼自顾自下车往里走,布戈略一迟疑,撇着嘴跟上,远宁王笑而不语的负手跟在后面,千禄独自去把马车照应在一旁拴好。
等到千禄也进了茶馆,见三人已经在角落里一张桌子前坐了,叫上简单的小菜拌面,要了一壶茶,一边吃,一边听台前的先生说书。
见他来了,也示意他也赶快坐下吃饭。
千禄又一次受宠若惊,然后飞快的冷静之后,坐下吃面。
台上说书的先生止语一敲,开讲了:上回书咱们说到,俏潘璋灵秀无双惹人慕,楚公子久闻盛名巧结交
白昼和远宁王听得面不改色,布戈不一定听得懂典故,但他素来训练有素的目不斜视,只有千禄越听就越觉得奇怪,脸上藏不住事儿,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白昼见了心下好笑,道:你是不是奇怪,他说得这是什么?
千禄迟疑了一下,看看自家王爷,见他也笑而不语的看着自己,终于还是在皇上笑眯眯的鼓励下,点了点头。
只听皇上悄声道:这位先生说得是潘璋和楚公子仲先,由求学到相知,食则同桌,寝则同榻,日子过得比真夫妻还恩爱,待到二人死后,人们将这二位安葬,自埋二人的土地里,长出一棵怪树,枝干相依,就像两个人抱在一起,便是共枕树的典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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