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见听了两句,这人讲得是自己在金陵停留时,听闻知府家的姑娘对太后娘娘非常崇敬,连出门上香都要为太后敬一炷。
又道:“等臣离开上京时,请太后娘娘赏赐给臣一件佛礼,沾染了娘娘的福气,也好一了那位孙姑娘的心愿,娘娘的仁爱慈悲,也更为万民所知。”
周围的嬷嬷姑姑们都笑了起来:“徐公子说的极是。外面的姑娘们不仅感念娘娘的恩德,也知晓娘娘的威严呢!”
太后也被他们的话哄笑了:“你难得来一次,是为了给哀家祝寿,那么早走做什么,多留些时日吧。”
容见越听越不妙,心中警铃大作。
陈嬷嬷却已经瞧见他了,出声道:“娘娘,殿下到了。”
太后一偏头,看到站在门边的容见时皱起眉,嫌弃道:“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净?”
又朝他招了招手:“过来,这是你的表哥徐耀,字光宗。哀家瞧着,你们是有些相似的面相。”
陈嬷嬷接话道:“老奴看着两位都有些娘娘年轻时的样子呢。”
容见福了福:“见过太后。”
那位徐公子也起了身,朝容见见礼:“拜见长公主殿下。”
容见勉强笑了笑。
太后手里握着佛珠,一个檀珠接一个檀珠地转着,她温和道:“光宗特意从山禾赶来,为哀家祝寿,是个再孝顺不过的孩子。”
容见低眉道:“祖母所言甚是。徐公子一片孝心可嘉。”
徐耀便往后退了几步,立在容见身后。
太后点了点头:“他住得远,从没来过京里,在外游学多年,颇有见识,你们兄妹间也未曾亲近。现在瞧着你们年纪相当,表兄妹之间,想必又许多话可聊。”
容见愣了一下。
果然,太后的下一句话是:“哀家这样的老婆子就不打扰你们少年人了。旁厅中设了点心茶水,又有诗书佛经,你们兄妹不妨去那里聊聊。”
救命,他宁愿把一整本金刚经抄完也不想被迫相亲。
容见便被一群姑姑们拥着去了旁厅,两人对坐在桌子边,其余人都退下了。
这时候就不讲男女之别了吗?
桌上摆着茶水点心,徐耀先斟了杯茶,往容见身边推了推。
容见想到今日是休沐,想叹气,想到太后,想叹第二口气,想到眼前这位徐光宗公子,想叹第三口气,最后想到齐先生布置的几篇文章,连连叹气。
徐耀道:“臣与殿下一见如故,只觉得十分亲近,不愧为血脉至亲,便想抛下那些繁文缛节。”
他顿了顿,似乎胸有成竹:“我可以称呼殿下为表妹吗?”
容见神游天外,完全没留意到他说的什么,本能地应了下来:“什么?可以。”
徐耀笑意盈盈,连声道:“表妹,表妹。”
容见险些没能维持得了面上的平静,想让他别叫了。
该怎么打发了眼前这人呢?
容见琢磨着要不要以公主的身份以势压人,但上头还有个太后,这人看起来又颇讨得太后喜欢……
然而这位徐公子的话似乎很多,得了称呼上的便宜,又继续道:“容表妹,其实我几日前已经到了,太后说你有事,不能前来相见。昨日入宫才知道,表妹竟还要在仰俯斋里读书。我万分不解。徐家仰仗太后,才有些许薄资,也只是耕读世家,但家中的姑娘都是娇养着的,不过做些针线,平日里赏花饮茶,哪里用得着读书写字这样的苦差事。”
前有太后倚靠,后有容见失神错答,言语之间,他已经把长公主当做久居深闺,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
容见:“?”
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容见没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但也不至于真是个小孩,能随便被什么人忽悠。
而古往今来有一个不会出错的至理名言,劝能够读书明理的人丢下书,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容见终于认真了些,他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徐光宗穿着一身合体的天青色直裰,身量比自己高半个头,模样不算差,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但容见的心情不佳,对这人的本性也有了些许了解,内心只有这人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的偏见。
徐公子继续高谈阔论:“但既已读书,表妹都学了些什么,若有不通之处,为兄也可解答一二。”
这位徐公子在太后面前装得人模人样,话是很会说,但太会说话,也难免会暴露真实想法。
容见决定先装装傻,看能不能套点话,徐徐图之,想出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他端过那杯茶,没有喝,稍微抿了抿唇,道:“谢谢……”
“表哥”两个字还是说不出来。
容见卡了一下,觉得还是别那么为难自己了,他收着嗓子,刻意放得很甜:“徐公子真是博闻强识。”
又朝他慢慢眨了眨眼。
徐耀竟愣了下,只觉得这位表妹不愧是公主,生的这么标致。
而自己不久后就要尚、不,是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