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见要弃诗词歌赋,从治国策论,其中所含之意便非比寻常起来。
齐泽清,也就是另一门课的齐先生,他是天景元年的学生,被容士淮钦点为进士:“遥想当年先帝犹在,何等龙章凤姿,殿下继承了先帝的血脉,但……倒是近日,似乎又能看出些仁厚潇洒的风姿。”
容士淮生前,大胤才经过战乱,也有着欣欣向荣之景。而驸马皇帝一登基,废除了先帝的诸多决定,这么些年来民生凋敝,朝堂越发混乱。
程老先生摇了摇头:“先帝去的太早了。”
齐泽清道:“殿下未必不可为。至少,待她诞下皇子……”
程老先生严肃道::“慎言。泽清,在宫廷行走,小心为上。”
王朝更替,皇权旁落,他已不在意这些,只想教书育人罢了。
但教书只是为了学识吗?
也不是,到底还是要为官治国,造福百姓。
程之礼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觉得自己老眼昏花,连太阳的形状都看不清了。
*
从旁厅出来后,容见不免心情低落。
到底还是逃不过见那位代皇帝。
他要怎么说服这个心狠手辣、敏.感多疑的便宜爹,转学换班只是对现在的课程没有兴趣,而不是觊觎家业呢?
主要是这江山也没什么好拿的。再过几年,江南盐税一案从几个世家贵族牵连至百余位官员,举国震惊,战乱再起,天下易主。
而下一位主人……
容见偏过头,看到立在廊庑外,如今还不起眼的侍卫明野。
世事难料。
人各有命,穿书之后,容见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不过,容见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他朝廊庑那边走了过去,停在明野身边。
周围没有人。
很好。正适合做一些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事。
明野抬眼望着他。
容见从锦囊中拿出一样东西:“谢谢你,已经洗好了。”
是多日前从明野那借来擦口脂的帕子。
容见是不太知道古代的规矩,但好歹也经过影视作品的耳濡目染,知道古代的男女之间,不能赠送那些锦囊手帕类的小玩意。
所以沾了口脂、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帕子,也不能让宫女们洗。
但容见想要自己洗,时机也很难找。谁敢让公主亲自动手做事?要是被周姑姑或是别的嬷嬷瞧见,怕又是要发作一番。
容见寻了个无人的日子,找小宫女送了热水。容见自幼失去父母,自理能力很强,一朝穿书,每天都要穿着繁复沉重的裙子,没料到匆忙之间,洗个帕子都能将桌上的香料打翻进去,却也只能将就了。
结果洗完后的帕子香味浓郁到近乎刺鼻,容见又晾了好几日。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他自己也熏了相同的桂香。
如此这般,艰难地借来的东西收拾妥当,准备物归原主。
拿出帕子时,容见呆了一下,怎会如此?
他昨日明明用热茶盏熨好了,今日怎么还是皱巴巴的。
明野好像没在意那些,低头看着容见,问道:“殿下宫中的衣物,都会用这样的熏香吗?”
容见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动手过程中发生的小小意外,他含糊地“唔”了一声:“你讨厌吗?”
讨厌的话,他拿回去再晾晾。
明野从不会让自己的身上沾染任何香味,因为会暴露行踪,留下痕迹。
而容见则不同。
他的手腕、指尖、脸颊、发丝,身上的裙子,每一寸的皮肤似乎都充盈着与这方干净的旧帕子相同的味道。
很甜的金桂香气。
明野接过帕子,平静道:“不讨厌。”
然后,他的手上也沾上了同样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