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的地方,一大片农田出现在眼前。眼下是油绿色的,根部有一半在水里。姜燃猜测大概是水稻。
姜燃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松开了周沉的手。
周沉低头看姜燃。“要去哪里?”
“你家。”
周沉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周沉慢慢摇了摇头。
一路上,姜燃见田间劳作的,基本都是女人,身上穿着这里特有的红蓝相间的花布。
有中年女人看见周沉,上来跟周沉寒暄。
她们说的是另外一种语言,姜燃完全听不懂,只能根据她们的神情推测大概聊了什么。
女人目光扫到姜燃,先是友善地同姜燃目光示意,姜燃也笑了笑。随后她询问周沉一句。周沉答了。女人皱眉跟他争辩了两句。周沉后来就低着头没再说话。
女人走后,姜燃好奇地问周沉。“你刚刚跟她说了什么。”
“她问我你是谁。”
“然后呢。”
“我说你是朋友。”
“她觉得不是?”姜燃挑了挑眉。
周沉脸有些黑。
“……她说我从来没有过朋友。”
姜燃想到刚才的情景,哈哈大笑。
这里的房子都是依山势而建。山势险而陡,远远看过去,上百户人家的房子聚在一起,整个寨子仿佛临危而下。
姜燃跟着周沉从下往上爬,很快就到了周沉家。
这里与其说一栋房子,不如说是一个院子。三座两进的房屋围在一起,门口挂了几架高大的晾衣杆,上面挂着洗干净的蓝染花布,风吹动的时候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周沉带姜燃进了西边的屋子。从门口看见屋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用锤子敲打一条银色长条状的东西,好像是一块银器。
男人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周沉回来了,放下手里的锤子,显得很高兴。
男人看上去五十多,跟姜继云差不多年纪。风吹日晒,自是显得老些。但是姜燃能看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很年轻,整个人身上有一种棉花在阳光下被弹得松软的松弛感。
男人跟周沉交流了一会。随后目光转向姜燃,问了几句。男人对姜燃笑了笑,姜燃也不自觉回应一个笑。随后他就离开了。
“你爸?”
“不是。是我舅舅。”
“你舅舅干什么去了。”
“喊妈妈们。”
姜燃被这个“们”激起了之前看的那篇非虚构的一些记忆。
“你有几个妈妈。”
“三个。”
“你爸爸呢。”
周沉目光落在那条长长的银器上。“我们这里,跟舅舅更亲,舅舅基本就是爸爸。平时只有过节的时候,才会见到爸爸。”
姜燃虽然已经提前了解了泸沽这些制度风俗,但是亲眼见到还是觉得有些震惊。
泸沽族是当今几乎已经彻底绝迹的母系氏族。孩子只知母亲,不知生父。而且母亲也并非只有一个,生母的姐妹也同样是母亲。姐妹们都把孩子当做亲生的,一起抚养孩子。这里普遍采用走婚制。男人是不能留宿的,都是半夜来女人房间里,天亮之前就要离开,否则就会被女方家里的兄弟赶走。
周沉还有三个姐妹。周沉解释说,她们这里没有“兄弟”两个字。家里的兄弟姐妹统称姐妹。他的另外三个姐妹都出去打工了,在附近的一个风景区做导游。所以今天暂时见不到。
姜燃越听越困惑。
“明明有很多人都出去了,为什么进来还是这么难?”
周沉默了一会。
“十年前,有女人带回来相好的外族男人。我们这里认为,女人男人都是独立的人,不是谁捆绑谁,谁属于谁。但是那外族男人分手之后,产生了报复心理,提了菜刀去砍人。虽然女人人没事。但是后来族长下令再也不许随便带外族人进来,尤其是外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