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开始还可以归纳成错觉,但注意到自己在说希望江璨恢复记忆时裴与墨的反应,她很确定,裴与墨确实在害怕。
像没有挣扎,束住手脚引颈受戮的羔羊。
可裴与墨垂眸,声线清冽,“我没有什么害怕的事,夫人多虑了。”
他知道言夫人是好意,但他已经习惯自己消化情绪。
言夫人还要说什么,裴与墨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江璨快醒了。”
言夫人:“?”
像是知道言夫人的疑惑,他解释道,“如果是白天开始睡,江璨最多睡五个小声,如果是夜里,江璨会睡九个小时。”
言夫人愣了一下,看向手表,距离五个小时还有五分钟。
细长的分针一点点移动,看着江璨微微颤抖的眼睫,言夫人惊喜地凑过去,完全没意识到裴与墨不仅没往前走,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江璨被经书砸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风寒料峭,他忽地被安置上“睡行症”的名头,又生了场重病被勒令在家修养,修着修着,墙根下需要人陪的小公主就不见了。
他夜里去找了几次,白天也去看了几圈。
夜里坐着平坦又宽敞的角落其实灰扑扑的,在繁花似锦的园子里不过是块和别处瞧着没什么不同的裸露土地。
不会长出柔软的被子。
更不会长出哭起来像个仙女似的白裙子小姑娘。
江璨哭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到处跟人说自己未来老婆没了——对,早在他跟那小姑娘窝在一个被子里的时候,他就悄咪咪地立下了个朴素的愿望,娶她。
都睡一个被窝了!
他的贞操都给她薅走了!
抽噎着把事儿跟江老爷子说了,江老爷子吓了一跳,逮着孙子又去医院检查下是不是得了癔症。
鸡飞狗跳的一波再再回去,隔壁整个家都搬走了。
接下来三四个月,江璨睡觉前都要哭一哭自个不知所踪的老婆,委屈巴巴地拖着眼泪条条的样子实在可怜,但江老爷子实在扛不住孙子的梦游无影脚,只得每天夜里给他说故事。
说公主,说怪兽。
苍老的声音带着岁月的底蕴,江璨就随着那声音,变成了一只野兽。
因为摘取一朵玫瑰,而触犯了玫瑰花巴拉巴拉神的野兽。
他从深山中来,先是遇到小美人鱼和他的王子,他们相拥在海边,小美人鱼感动的泪水化成珍珠,在月色下散发着莹润的白光。
再是遇到真的公主和假的公主,真的公主回到了城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假的公主和骑士生活在森林里,笑声顺着溪水传递得很远。
最后,遇到了一对私奔的王子和公主。
后者是原本要拯救他,给予他真爱之吻把他重新变成人类的公主。
而和她在一起的那位王子,原本也是要去拯救一位因为误触指针而沉睡的公主。
王子为野兽施加了白天就会变成人的魔法,作为代价,他要承担起他的职责,去解救那位公主。
啊,那是一位多么美丽,娇弱,而又善良的公主。
野兽深深地爱上了她。
野兽闭上眼,正要扶着他的腰亲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