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里全是保鲜盒,封口处还用保鲜膜密密包了几圈,隐约可见是一些腌渍食品。沉轻楠把滚落出来的盒子收进袋子里,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原来喜欢吃的……她大概是想带给我吧,没想到我搬家了,她就到公司来等我。”
沉轻楠勾着沉甸甸的袋子站起来:“能不能陪我走走?”
“当然。先把东西放放。”陆知一打开后备箱,把袋子还有地上的公文包全部放好,就跟着沉轻楠向外走去。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穿行,一直走到夕日欲颓,沉轻楠才寻了个广场,坐在一边的长木椅上,无言地看着前面。
“轻楠,你还好吗?”迟疑了很久,陆知一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沉轻楠颓然地仰头看着渐消的日暮,夏末的暑气在光影下一点点蒸腾而上,在如织的人潮中,留下最后一抹夏的余热。她勾了勾唇,扯出一个自嘲的笑:“这个月份了,太阳还可以晒得这么凶。”
“她为什么不祝福我呢,我明明遇见了你啊。”
“有些观念是很难改变的,总有人没办法接受,那也不是我们的错。”陆知一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声安慰她。
“道理我都明白的。”沉轻楠抬手捂在脸上,泪水终究还是一抖一抖地顺着指缝流下:“只是为什么是她不能接受呢……为什么……”
陆知一沉默地把沉轻楠拥在怀里,静静感受着沉轻楠的抽噎和悲哀。
待两人回家的时候,沉轻楠已经疲倦到不行,归程途中就靠在后排睡着了。陆知一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解开大门,客厅一边的立灯浅浅亮着,桌上是一桌子已经冷掉的饭菜,孤零零晾在灯光下。
陆知一取来卸妆棉,坐在床头仔仔细细地给沉轻楠卸妆,指腹裹上棉布,从唇移到眼,一点点替她擦掉妆面,偏偏眉心那一点皱怎么都卸不掉,怎么都抚不平。
陆知一指尖轻轻地点在她眉心,若即若离。
坐了许久,她终于还是替沉轻楠掖了掖薄被,拿过沉轻楠的手机,解锁,查看联系人,然后拍下了沉轻楠母亲的联系方式。
第二天早晨,将沉轻楠送到了公司,陆知一开着车径直开去了一家咖啡厅,在门口就瞧见了沉母立在那里,她黑白参半的发丝被风卷起,在风中绕着。
“阿姨。”陆知一手上拎着包,快步走过去,朝她稍微点了点头:“我先带您进去吧。”
沉母冷哼了一声,表情有些嫌恶,却没再说什么,跟在陆知一的身后进了卡座,皱着眉问:“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可能接受你们这种关系。”
“阿姨,轻楠和我在一起,她很开心。”陆知一有些紧张地紧了紧指尖,认真地说。
沉母嗤笑:“开心?开心有什么用,过生活只用开心就可以了吗?”
陆知一抿了抿唇:“物质条件,我也没有比别人差很多。阿姨,我带了银行卡,房产证,公司股权证明,您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您看。”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沉母稍微有些错愕,看着眼前的女人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陆知一顿了顿,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未来有需要,我们可以去国外结婚,可以设定意定监护人,如果……甚至如果轻楠喜欢孩子,我可以生。”
“阿姨,我是认真的。”
沉母愣了又愣,指尖戳在桌子上:“那别人呢,你们做这种事,别人会怎么看?”
“我们都和各自朋友介绍过彼此了。”陆知一垂了垂眼睫:“当然,肯定会有无法接受我们的人,但是阿姨,轻楠她从始至终,只在乎你的想法。”
“她昨天……哭了很久。”陆知一语气很轻:“您爱她,为什么不能爱全部的她呢。”
沉母静静坐在那里,沉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知一也安静地坐在她对面,两人都没再开口,互相沉默着。
咖啡的热气氤氲开来,打着旋儿飘散开来。
良久,沉母还是艰涩地开了口:“我不接受,我没办法接受。我的女儿……她不会和女人在一起,她不会。”
她拉开钱包,翻出一张纸币放在桌上,然后扭头走了出去。陆知一盯着两人一口没动的咖啡,静静地等着咖啡一点点变凉。
中午回去吃完午饭,沉轻楠忽然问:“你和我妈见过面了?”
“嗯,她和你说了吗。”陆知一淡淡地应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至少在她看来,这次的谈话有点失败。
“她打电话给我了,她说,她永远不会接受我们的。”
“……对不起。”
沉轻楠望着陆知一的侧脸:“但是,她还说了,她管不了我的想法,我想做什么就去做,她没办法接受,但是也不会反对。”
“嗯……嗯?”陆知一猛地睁大了眼睛:“阿姨这是……?”
“我知道,妈妈只是在自己骗自己,但是她原来,连骗都不愿意。”沉轻楠靠过去,牢牢环住了陆知一,脸颊埋在她肩窝长舒了口气:“知一,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沉轻楠整个人好像在压抑着哆嗦,只是一遍一遍地埋在她怀里不断喃喃重复着道谢。她不知道陆知一说了些什么,但是几十年来捆在她身上的枷锁,好像随着母亲别扭的应允,骤然松了几分。
陆知一轻抚着沉轻楠的脊背安抚她。沉母的态度她看不懂,或许在旧观念和对女儿的疼爱中,她还是把天秤倾向了沉轻楠吧,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也弥足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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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啊,把沉妈妈给我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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