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邱声尖锐地反抗,语出后他即刻发现不该这么没礼貌,但不甘心地小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和他们再有联系了。
章医生直视他,半晌后低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起来。
笔尖与纸摩擦的沙沙,窗外灿烂的阳光,混在一起好像火焰即将吞噬邱声。他握着那杯水,抓得越来越紧,极力克制着摔碎它的冲动。
这种声音是他少年时代最浓重的写照。
与之协同的,往往有父母制定得密密麻麻、精确到每个小时的日程表,总是离他们期许差一点的成绩单和班主任的冷嘲热讽。
在这里为什么会丢分?错题本做了吗?考前复习的时候过到多少遍?
你有什么爱好,你要什么爱好?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
听话,爸妈又不会害你。
期末考试必须进年纪前50,进不了,这几本书也别看了。
作业本呢?没带就是没写,出去补!这节课在走廊上听!
还父母都是高级教师呢,闹叛逆是吧?让邱老师得空给我打个电话,做错事就要请家长,我们可不给教师子女搞特殊。
爸爸妈妈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就希望你平安快乐
这什么?这什么东西?我让你听英语磁带你就偷偷换这种东西,跟谁学的,啊?!天天听这些乱七八糟的,成绩一落千丈,你让我怎么在同事面前抬得起头!自己去扔了!快去,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你给自己设定及格线,在及格以上再去断定做这些事会不会让自己快乐。邱声,你想过这条线带给你的负担吗?
我只是,邱声艰难地说,我不想犯错,或者后悔。
所以要把一切都控制在能够改变的范围内。
章医生看着邱声,若有所思。
她问了这天的最后一个问题:这几天有没有遇到开心的事?
以往,面前的男生都会犹豫很久,才掏出一点浮于表面的芝麻蒜皮应付她。她例行询问,却看见邱声漂亮的五官仿佛一下子被这个问题点亮了。
有!认识了新朋友,和他在一起就很很开心。
短效药换成了长效药,章医生叮嘱他不要和止痛药混吃。如果没有出现像校园乐队解散时那种窒息、四肢乏力的情况,那么阿普唑仑也最好停用。
新的药需要适应,邱声在唱片店昏昏欲睡,听着鼓点激昂的歌,就这么度过了二十年来最潮热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