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真！」

陈真还来不及转身，黎何逕自拥了上来，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陈真一时半会没法挣脱。

「你是不是疯了！你早就知道那个不是龙嘉衍了，为了防止我中幻术还强行把我推开，你就这么不怕死吗！」

黎何强行把人按在怀里，陈真被迫埋在他的胸膛，忽地感觉头上有点湿润，「你……哭了？」

陈真想看他的脸，黎何却被他大力按在自己的胸口，怎么样都不让他看。陈真有些错愕，自从黎何接过这个身体之后，他从来都没哭过，这次为什么突然哭了？

是因为他把黎何推开了？还是……

「黎何，你是不是看见那个幻境了。」

「……嗯。」黎何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你怎么知道他是假的，虽然他说的话很多都很可疑，也有很多破绽，但是在扮演龙嘉衍的部分，我只能说可以以假乱真。」

「那要看他演给谁看。他做的的确都是嘉衍会做的事，就连嘉衍说谎的反应都抓得很像，虽然我觉得我没那么了解嘉衍，但那是跟嘉衍自己比，扣除他本人，我还是世上最了解他的。」

「你直接把他杀了，面对龙嘉衍那张脸，你都不会不忍心吗？」

「他是假的，我为什么要不忍心？」

黎何将手松开，陈真挣脱之后，终于看清了黎何的脸。黎何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就是眼眶有些红，说话时的鼻音比平时重了点。

「那我呢？」黎何按着陈真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像在凌迟：「你会因为我跟他相像的脸，爱屋及乌地对我吗？」

黎何的嘴唇在颤抖。陈真就这样看着他，他似乎懂了，他在顷刻间理解了黎何这一路来一连串脱序、无法解释的行为。

「黎何，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陈真看着他的眼睛，他感觉能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我的看法？我跟其他那些角色不应该有什么不同，我们都只是书里的人物。」

「当然不一样！陈真，我是为你而来。起初我把你当成我的嚮往，因为你拥有我当时无法拥有的东西，你的心性决定了你的不退缩跟果敢，我觉得我们如果能相遇，会是很好的搭档跟朋友。可我发现不是我想的那样。」

黎何轻轻笑了一声，「如果只是这样，我不该在意我跟龙嘉衍有什么不同，原先我以为我只是扮演不来龙嘉衍，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叫什么；但我发现不是，我希望你能只看我，而不是透过龙嘉衍这个身分。」

「我希望你活下来、希望你不要有烦恼、希望你每天都能开心，希望你不要成天出生入死，有一天没一天地活着，这些希望都已经超出了所谓欣赏跟像往的范围。」

黎何的眼神坚定，哪怕说出来的话在颤抖，眼神却没有一刻离开陈真。

「陈真，我喜欢你。无关书中世界，也无关角色不角色，对我而言你就是真实存在的，我能感受到你的体温、心跳，你是很鲜活的生命，只是曾经生活在跟我不一样的地方。」

喜欢很简单，无非就是从认识到动心的过程；喜欢也很难，因为人大多萍水相逢、擦肩而过。陈真曾经思考过黎何于他而言是什么，就像齐鸿鸣无数次问过他的，他从来没有去正视这个问题。

可他现在的心跳很快。在幻境里杀了那个假扮龙嘉衍的丧尸时，甚至都还是平稳的。他抓住黎何的手，将他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强迫对方共享这份过载的情意。

陈真将他拉了过来，黎何措手不及，被拉得整个人向前倒，陈真贴上了他的嘴唇，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这就是我的答案。」

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笼罩着天空的黑雾散了，丧尸清除后，过段时间腐朽味便会散得一乾二净。他们来到这里时接近傍晚，直至离开时天还没亮，现在天空乾净了，还能看见月亮。

陈真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样的场景似乎跟中区的那个夜晚重叠了，一样的人、一样的景色、一样的劫后馀生，一样陌生……却熟悉的悸动。

「那个昏迷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黎何走在他旁边，轻轻地拉着他的手，模样看着有些拘谨，「我已经跟他的护卫队打过电话了，自己擅离职守跑来，就让他的人来给他擦屁股吧。」

「你想得还挺周到。」

「当然，难不成我们把他扛回去？想都别想。」黎何说完，话锋一转，「陈真，你想过未来吗，如果龙嘉衍回来了，又或者如果我突然回去了，还有我侵占他的身体……」

「黎何。」

陈真停下来，黎何见旁边的人停了，自己也跟着停下，「想想现在吧，劫后馀生的现在。我们这种不见得会有明天的人，本来就是过一天算一天，能跟你相遇是因缘际会，是难得的缘分。」

陈真又道：「我们既然能相遇，就算哪天发生什么分开了，我们也会在某天再次相遇。」

黎何不自觉笑了起来：「没想到陈真这种现实主义的人也会相信玄学，不过你都愿意相信我了，会相信玄学好像又不太意外。」

「我信我所见、所闻、所知。」

陈真看着他，浅浅地笑了一下。

当他们穿过防护罩时，正好破晓，月亮睡了，太阳缓缓升起。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很多天，陈真难得地兴起一份隐蔽的期待，期待那个闯进自己生活的人，会和他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