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耀眼,镜头里的蓝天白云像一幅油画。
朦胧的光晕重叠又扩散,李杏梨对焦了好几回,终于捕捉到合适的角度。随后「咔嚓」一声,灰白色天台枕着晴朗的天气,优美地入了镜。
「这里好热啊,杏梨你好了没?」陈薇儿已经脱下毕业帽,正拿它来搧风。
李杏梨低头查看着照片,忙道:「等我一下。」
朱清仪瞇着眼抬头,眼前是一栋三层楼的房子,门窗紧闭,外墙严重脱落,砖头缝隙全是霉菌和青苔,最特别的是,第三层的天台并未完全建好,外围只草草搭了几块砖,从前好多人为了省钱都爱这样起房子。
「你婶婶家不是在那边吗?为什么要拍这里?」朱清仪指了指向不远处的另一栋屋子。
「我高一前那段时间认识了一个大姐姐,她就住在这。」李杏梨把照片放大,天空拍得不错,可惜天台的部分就暗了点。
「她搬了?」
房子四周散发着一股霉气,显然已经没有人住。
「嗯,也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法。」李杏梨这下不再理会照片,有些恍神地说:「好多年了。难得现在回来,那就顺便拍拍这里。」
旁边的陈薇儿忍不住要走,黑色毕业袍间露出白皙的腿,「我只知道这么多年后,我们依旧是母胎单身。」她高喊一声:「简直太邪门了!」
李杏梨「咯咯」地笑起来,扶了扶头顶的四方帽,也迈开了步。
三人毕业后各自升上不同的大学,联系也变少了,上次合体还是一年半前的圣诞节,要不是清怡三中有要回来拍大学毕业照的传统,她们下一次见面恐怕遥遥无期。
李杏梨看着几步之遥的朱清仪和陈薇儿,阳光把二人的黑袍照出光泽,帽子的流苏在一晃一晃,她走在最后,偷偷把脚下的时光也踏慢一点。
明明一切都不同了,但又像什么都没变。
经过婶婶的家时,李杏梨不由停下步伐,同样是紧闭的门窗,但明显还有人住的跡象。她再度回头,看着眼前这一条大直路,旁侧是两排旧式红砖独立屋,大多早已破落不堪,从前走过最多的路线,便是从这里跑到斜对面的屋子。
放眼看去,那个残缺的天台像远远掛在天边,竟有一种颓败神秘的美,此时的天色已经变了一轮,从耀眼的白光沉淀成柔和的暖光。
嘿,我毕业了。
李杏梨又出神了,不知不觉走到路中央,再度举起了相机。
再拍一张吧。
再看一眼,那段孤独的日子里唯一的,差不多是她全部青春的——
按下快门前,一阵快风猛然从身边掠过,清凉与闪电般的痛楚擦过李杏梨的手臂,头顶的毕业帽和手中的相机先后落地,天旋地转间,她看见一道黑影捣乱进昼日的白光之下。
尖锐刺耳的煞车声刮起。
一道浅浅的痕跡刚好把地上的女生围了半个圈,单车上的人长脚落地,转过头来。
李杏梨愣愣地抬起眼,柔软的肌肤被水泥路擦损了皮,一瞬间,炽热从手臂上的伤口蔓延至心头。
夏日的光全被眼前的男生挡下,只馀下一些微光落在她身上。
清怡三中的校服,半垂半亮的眼眸,以及一整个青春的悸动。
——美好回忆。
梁日柯。
嗯?
毕业快乐。
光芒的盛放与凋零,是一个故事的开始与结束。李杏梨眨了眨眼,像从夏日的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