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黑的雷亚,在小型吉普车旁清点行李。莫拉将出发的行李一个个放到后车厢内,伊利尔则检查车内状况。
「出发前不先去娜莉报个平安吗?你出事后,她很担心你。」莫拉一边放好行李,一边问说。
雷亚拿起脚边最后一个小行李,背到自己的肩上,缓缓地说:「不必了。等这次平安归来再去跟她报个平安吧…」
也不知道这次去了之后,会不会再次发作…雷亚心里想着。
这次的远行,只有伊利尔和雷亚两人同行。
从艾普森教授和莫拉医师的口中得知,自己颈部的黑色硬斑已经不见了,有痊癒的跡象。
雷亚听了之后脸上没有多大的情绪表现,因为他很清楚,如今虽不是病情加重进而转变成狄蒙,但更不是病情转好的趋势。
反而是他渐渐变得…不像人……
他依旧害怕阳光,身体的五感以及敏捷度完全不像一般人,再者他变的嗜血,而且情况变得愈来愈严重。
最严重的是,雷亚发现,一般的食物已经无法提供他的饱足感了。
唯有人类的血液……
雷亚一边若有所思自己的处境,一边走出飞船,完全不等跟在身后的伊利尔。
雷亚比任何人都急切赶到伊斯那塔─他的故乡。
他现在只想赶快知道夏洛达所说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毕竟体内的病毒随时都可能復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他们穿过一片热带树林,来到一座废弃已久的村庄。
自从出生的村庄的居民一个个染上v病毒以后,村庄的居民不是被迫离开,就是一个个被已病入膏肓转变成狄蒙的居民给咬死。
渐渐地,这隐藏在深林的村庄变成了毫无人烟的空城,自从幼年时狄蒙入侵村庄后,就再没回到故乡过。
如今雷亚再次踏上自己的故土,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雷亚实在不懂,为什么夏洛达要他回自己的故乡,明明早已摧毁殆尽,除了空荡荡的房屋和一堆废墟外,什么也没有。
「我们分开行动吧,有事就按下通讯器。」
「嗯。」全身黑衣包裹,只留下双眼显露的雷亚,看不出情绪,嘴上被黑布盖住发出沉闷的声音。
雷亚走在勉强还能看清的石板道路上,四周都是破碎的屋瓦与墙面。有些峭壁上还有明显的窟窿,看得出这些窟窿全都是人为徒手一全砸出来的凹陷,能有这种破坏力的,也只有狄蒙了。
这是一个被狄蒙全剿灭的村庄。
雷亚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发觉在这些窟窿的地面上,有些碎面的绿色结晶体。
他瞇了瞇眼,迈开脚步走近并且蹲下一看,这些绿色的结晶体,很像在花园里看到石板上的材质。
正当雷亚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时,耳边突然传来伊利尔的声音,问道:
「有什么发现吗?」
雷亚一转头,闻到一股如此诱人的气味,仔细一闻便能感觉到血液在伊利尔体内流动,令人心动不已的脉动,刺激他的脑门。
身体也逐渐发热,沸腾的血液伴随着痛苦,蠢蠢欲动的利牙随着喉咙的乾渴,以及体内的发热渐渐伸长。
瞬间,雷亚用力推开伊利尔拉开彼此间的距离,随后起身简短说了一句,「没有。」便匆忙赶紧离开现场。
雷亚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深呼吸吐气,试图平抚焦躁不安的心跳。
雷亚双眼的瞳孔缩小,背部靠向石壁,微微弯腰,紧抓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呼吸,想赶紧让这种令人厌恶的感觉快点消失。
几分鐘之后,烦躁发热的身躯终于渐渐冷却下来。
雷亚转个身,双手紧压石墙勉强撑起毫无支撑的身躯,一拐一拐的沿着石壁走向伊利尔的所在地。
毕竟让他等久了,以伊利尔的个性会起疑的。
雷亚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也不想让其他人知晓。
此时,雷亚的右手感觉到某个石块陷了进去,他赶紧收手看了一眼凹进去的凹洞。
下一秒便是整个石壁开始震动,连带地表也开始晃动了起来。
石墙慢慢地往上升,土尘扬起遮住雷亚的视线,等土尘渐渐散去,阳光洒进这神秘的地带时,他才发现在这石壁后面竟然还有一个刻满奇怪文字的巨大石板。
「怎么了,雷亚?」伊利尔听见巨大响声便赶紧循声跑了过来,看见雷亚呆愣站在一个庞大的石板面前,口中喃喃自语。
「这石板……」
我看过…曾经在哪看过……看过?
脑中突然闪现破碎的画面,那是和妹妹还在这村庄一起生活的那段时光,他们遇到一位比一般成年男子身材还要高大的叔叔,他和妹妹都叫他巨人叔叔。
某天和平常时,找巨人叔叔玩…
「巨人叔叔,这是什么?」稚嫩的小娃儿一脸天真地问。
那时他很严肃地拿出针筒,将有透明液体打入雷亚幼小的手臂血管中…
「这个啊…是未来能保护你的力量。」低沉又带点空灵的熟悉男子声音说着。
「那为什么露莉亚没有?」
「因为这是哥哥才能使用的能力。」站在小娃儿身旁,身高更为瘦小的小女孩呵呵地笑说。
「将来某一日,你会知道其中的意义与安排。在那日来临前,从心选择吧。」
而在那位巨人叔叔的背后就是这片刻有绿色符号的石板。
雷亚思绪回归,看见伊利尔站在石板面前,抬头向上看整块石板,嘴里唸唸有词:
「这个石板上的纹路,好像是某种文字,但又不像现今任何一区的文字。」
雷亚绕过石板,循着不久前想起的记忆片段,来到一座刻有繁复花纹的大门前,而这座大门从外观上看,看似被镶嵌在一座岩石壁上。
雷亚走上前,双手放在大门前,准备用力推开时,伊利尔先行一步一手将大门往内推开了。
雷亚疑惑地看了伊利尔一眼,但也没多说些什么,跟着往前。
看着里面已经腐朽崩坏严重的大大小小仪器与管线,儿时与妹妹在这里四处奔跑玩耍的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
「这里好像是一个被废弃的实验室。」走在雷亚身旁的伊利尔说。
雷亚没有回应,依旧跟着自己的记忆往前行。
之后他来到一个类似书房的房间内,里面的格局都比一般正常的都还要来的高大。
要不是雷亚因v病毒而造成身体突变,力气变大了不少,他根本不可能打开如此厚重的抽屉。
里面除了一些腐坏成碎片的纸张外,雷亚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虽然在这里的东西甚么都放大一倍,但只有雷亚手中的照片,意外是正常的大小。
照片上一男一女和一位金发男孩,男子比他身旁的妇女还要高大许多,而妇女臃肿的身形以及腹部高拢,明显是身怀六甲,在她的左手边牵着的是金发男孩。
而照片中的男子,便是他孩童时记忆中的巨人叔叔。
他翻了翻照片,发现后面最底下写了一行字,是用各区间通用的语言,上面写着:「我最亲爱的儿子,伊利尔」
此时伊利尔也从房门口走了进来,看见雷亚低头看着手中照片,眼神凝重,便上前询问:「怎么,有发现?」
雷亚没多说些什么,只是把照片递给伊利尔,伊利尔接过来,垂眼一看,神情冷了许多。
他轻抚泛黄照片的边角,不带感情,轻轻地说:「这是我父母,旁边那孩子是夏洛达。」
伊利尔轻轻放下照片于桌面上,指着妇女的高拢肚子说:「而我在这里。」
「你确定?」
「嗯。」伊利尔垂眼看着照片,面无表情地说,「这是老头子临走前给我的全家照,只不过成年后我把它丢了,也不知道那老头子是从哪里又捡回来了。」
伊利尔抬头环顾四周,一边说:「看样子,这里是他某一处的秘密实验室。」
「我认识照片中的男子,小时候见过。」
伊利尔有些诧异看向雷亚。
「在村子还没瘟疫爆发,以及被狄蒙摧毁殆尽之前,我和妹妹常来找他玩。但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这个女人,也没有小孩。」
雷亚眼神专注看向同样凝视自己的伊利尔。
伊利尔沉默回应好一会儿后,便面带笑容地说:「你想从我这边知道些什么?」
「这一切是不是你们之间串通好的?」
雷亚不得不这么这么想,儿时长期陪伴自己与妹妹成长的巨人叔叔,竟与伊利尔和夏洛达有亲属上的关係。
再加上刚刚稍纵即逝的记忆片段,那位巨人叔叔往自己身体打入的不明液体,会不会跟他不同于一般感染者蜕变有关?
别忘了,夏洛达曾经说过,白场的设置,是为了自己的第一次蜕变做准备。
都是有关係的人,这让雷亚不得不怀疑,这一切的主使者,会不会就是儿时最信任且对他们兄妹俩照顾有佳的巨人叔叔。
然而伊利尔的回答让雷亚失望了…
「不是。」伊利尔难得出现不耐烦的姿态,撇头挥挥手继续说,「我和他,早在他拋弃我的那刻起,就已经没关係了。我是不知道那老头子接近你有何目的,但都与我无关。」
雷亚看伊利尔说得如此肯定,又显得如此烦躁不情愿,可见他有多么不见待这位巨人叔叔。
「他不是你的生父?」雷亚心生疑惑地问。
伊利尔看了眼雷亚,又看了看窗外不远处的树梢,缓缓地说:「改天吧,改天再告诉你我的故事。」伊利尔停顿几秒鐘后继续说,「现在应该先以你为主。」
他微微转头看向雷亚,嘴角上扬温和地说:「回故乡寻找答案,不是你来此的目的吗?」
突然间,雷亚转身看向身后的的房门,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他听见,有人在唱歌。
「怎么了?」伊利尔问道。
「你有没有听到」雷亚还没说完,下一秒便全身冒汗,环抱肩膀微微弯腰,皮肤撕裂的灼热感遍布全身,强烈的疼痛使他发出闷哼声。
伊利尔一发现雷亚的不对劲,赶紧走向雷亚伸手想扶他一把,没想到雷亚身子往前一倒,一股脑儿倒在他的怀里。
伊利尔一碰触到雷亚的身体,发觉他的身子异常发热,眉间紧皱,立即抱起雷亚往外跑。
他们跑到大门出口处时,看见在不远的山崖上,站着一位女孩。女孩看到他们之后,便开始手舞足蹈,好似在跳舞般,但却又不太像,以全身胡乱地蠕动比较贴切。
四肢弯曲的程度,可说是惊为天人,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到达一种噁心的程度。
下一秒原本躲在四周石头边的黑影纷纷现身,仔细一看竟是一群正在突变中的感染者们。
伊利尔紧皱眉头,不觉间抱紧怀中的雷亚,看着数量聚集异常多的感染者,一个一个转变成狄蒙,蓄势待发朝他们的方向攻击。
伊利尔缓慢往后退到大门口内,与此同时,山头上的狄蒙双脚一蹬,快速衝向他们。
伊利尔当机立断,一手抱着雷亚后退,一手用力砸向大门口旁的周围岩壁。
轰隆声阵阵响起,大小的岩石从旁崩落,压垮已到达大门口的零星狄蒙,同时也堵死了唯一的出入口。
在岩石崩落的同时,伊利尔瞬间展开背后漆黑如蝙蝠般的翼肢,包住自己和雷亚,黑色斑点布满整个手臂和后颈,儼然形成一副漆黑天然鎧甲,保护怀中仍旧昏迷不醒的雷亚。
落石停止,伊利尔抖抖背后翅膀,将上方的大小石块抖下来,确认安全以后,伊利尔缓缓张开翅膀,退去身上的黑斑。
确定怀中的雷亚没事以后,抬头看了四周情况。
然而他没发现,雷亚已经张开双眼,赤红如同鲜血的双瞳,无神看着上方伊利尔的下巴。
下一秒,雷亚咬上伊利尔的侧颈,两颗又尖又利的獠牙狠狠插入伊利尔的体内。
伊利尔因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发出闷哼声,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流出。
雷亚趁势反客为主,一个转身,将伊利尔压在身下,大口大口吸食他的血液。
意识浑沌的雷亚,此刻正陷入一段他曾遗忘过的记忆梦境,在那个梦境里,有他,有妹妹露莉亚,有巨人叔叔,还有一群死亡多时的鹿……
「怎么会这样…」露莉亚看着一群躺在草皮上冰冷的鹿,眼神中充满着不捨,稚嫩的口吻,喃喃自语地说,「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幼小的雷亚手牵着露莉亚,看着一群曾经和自己相处一段时间的伙伴,如今变成一具具冰冷动物遗体,另一隻小手垂于大腿外侧,握紧拳头又松开,重复无数次,貌似想抓住些甚么,却无能为力。
巨人叔叔要他们留在原地,而他独自一人走向草皮,蹲下看了看,捡起旁边的树枝,在其中一隻雄鹿上翻了翻,在雄鹿身上发现黑色斑块后,便起身丢开树枝,往回走向雷亚他们所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