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一声,手中自发为他与我各自倒了一杯茶水。
桑问仰头片刻,似乎叹息半声,才又平视于我,嗓音淡淡,今日不谈舟如何伤成这样的详细因由,不过我想,你应当也对我的来历十分感兴趣。
我回他一笑,自然十分感兴趣,乍逢与自己长得如出一辙双生子的人,任谁都百思不得其解,难保要一窥其中因由,毕竟我又没兰草爹娘,断不会有个双生哥哥或者小弟。
小小弟是有,可就在我身上。
桑问面色不变,举起满水茶杯,另一只手指也在上头轻轻打旋,这才起了个不长不短的故事开口,我修不了仙,或者说我这个凡人只是迦叶尊者的一道灵气,凭借他才能得以一生。这一生来得仓促,也去得仓促,我自知命不久矣。
我心中蓦然一凉,如同正月雪花未融,六瓣棱角一直卡在心间至此时,陡然融化,淋我满腔一个透心凉。
咳血就代表命不久矣?
桑问却并没有应我,自顾自沉在记忆里,自出生,我便在雪山里尽职尽责当一个好化身,替他游走于尘世间,受尽众生疾苦。身带顽疾,只因我本来就是无魂无魄,堪堪一道灵气,一死俱消,就当是灵气散了。他又觑眼瞧我,悉心解释,放心,你不是化身,你是实打实的夜兮白。
我恼他,你见过迦叶么?为什么不让他延长你的寿命?即使凡人,也有命格,也有六道轮回,你这么个好面相,怎么会早夭?
桑问摇摇头,并非我一个,大凡三千世界,迦叶即使法力无边,也不可能洞悉一切,灵力消耗迅速,他自己也承受不起反噬,所以,我死,化身死,他既得了这从众生疾苦里悟出来的佛,也不会力竭,一举两得。
我出言争辩,甚至有些莫名心焦,可你好歹有性命,有意识,便是独立的一个。为甚么不能求迦叶?我想起当初那个江湖骗子天机先生说过的话,我的手相,也是静音无根,早夭之兆,可好歹我没死,还活得正儿八经,四肢俱全。同时也想起,即使同我也长得一样,但是桑问着实比我可悲。
没有魂魄,不过这世间残存一道幻象,何其可悲。
桑问喝下我斟的茶,我倒是想,可迦叶来去皆无影踪,叫我一个区区凡人如何寻找。他蓦然又叹口气,眼睛盯着自己衣襟上银线勾织暗色流纹,机缘巧合,叫我一年多前遇上文劫,也遇上昌州这位被舟附身的世子楼熙。
瞧他神色寥落,一旁美人榻上楼熙闭着眼,悄无声息,白当也不知在哪里。我缓缓吐出心中猜测,他错认你,你爱上他,你呆在他身边,本打算就此把这短暂一生过了,却不想我又会出现。
桑问点头,舟的确是个很有趣的人,比我这些年所遇上的每一个都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