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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桃枝(2 / 2)

薛陵玉倒水过来,将薛寄云扶起,半靠在自己怀里,杯子递到他嘴边,让他小口地嘬完。

喝完水后薛寄云才稍微恢复了点精神,他想起落水之前在东院听到的事,顿时僵直了身子,人有些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薛陵玉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薛寄云几次想要问个明白,却没有勇气。其实听了他与沈钩鸣的对话,薛寄云倒是明白了,他从未了解过薛陵玉。

一直以来都是他跟在薛陵玉身后,薛陵玉让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连理由都无须知道,而他都这样乖巧听话了,他竟然还与人筹谋要杀他。

固然这事尚未有定论,但有这样的言论就足够让他伤心的了。

何况前一日还欺负过他。

薛陵玉就是个疯子。

薛寄云恹恹的,头开始痛起来。他醒来之前又做了那日做过的梦,梦到自己死了,那种无力抗拒只能认命的感觉再一次折磨了他,令他寝食难安。

他不知道薛陵玉有什么抱负,更不知他身边的“贵人”到底是谁,若是之前还有所好奇,但现在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没人知道,他在短短几日里,经历了两次似真似幻的死亡,和一次濒死挣扎。

薛寄云蹙起眉头,脸色发白,遭受风雨肆虐的娇嫩花苞也似,瑟瑟地抖了抖身体。

薛陵玉连忙叫人端药过来,喂他喝了药,才将人放下,温声道:“再睡会儿,睡醒病就好了,金麟儿。”

薛寄云乖巧地闭上双眼。

药物的作用十分明显,他止不住强烈的困意,昏昏沉沉睡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才有了点意识,但人却像魇住了似的,怎么都起不来。

耳畔传来阵阵说话的声音,飘飘渺渺,仿佛从远方传来。

“你们还记得桃枝儿吗?”

“知道啊,怎么了,这小蹄子当日对着三郎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瞧,真以为自己能抬成如夫人了,再说了,三郎也……”

“正是她,年前大夫人将她送到前院伺候大相公笔洗,本以为是飞上枝头变凤凰,谁承想前儿桃枝儿不知怎得摔坏了大相公书房里的玉缸,吃了大夫人的挂落,竟被逐出府去了。”

薛寄云勉力睁开了赤红的眼,死死地盯着门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段时间我也瞧出来了,三郎是个好脾气的郎君,只可惜没托生在大夫人肚皮里,先前被打发的那些丫鬟们,恐怕都跟这儿有关。”

侍女里的主心骨绿芜止住了话头:“这些话都给烂肚子里,谁若说出去,便都别想好过,桃枝儿的事也别对他说,便是知道了能怎样,徒添伤悲罢了。”

侍女们四下散去,唯独房里的薛寄云,悄无声息地哭湿了枕头。

总是如此,芸娘死后,其实大夫人并不直接苛责他,相反她常在众人面前对他和颜悦色,甚至一力劝说薛丞相让他去国子监进学,然而他十岁之前从未读过书,一朝进了国子监,不过是揠苗助长,反倒学不好了。

他身边的丫鬟们才是被大夫人拿捏得死死的,对他好的过几天便被调到别的院子或是派去庄子里,后来再没见过,剩下的便是喜欢克扣他东西,同他大呼小叫的,才能长久。

自打明白了这其中的曲直之后,薛寄云便也由她们去了。

但他没想到,桃枝儿不过是同他多说了两句话,还是她自己院中的人,又何必这么对她。

薛寄云又气又伤心,忍不住为桃枝儿和自己哭了一遭,躺在床上愈发起不来了。

薛陵玉说的话没有灵验,薛寄云是真的病倒了。

这病来势汹汹,缠绵不断,每每以为要好了,很快便又烧起来。

薛陵玉这些时日都异样忙碌,饶是如此,抽空也回来思静堂看看他,可惜薛寄云没有心思去应付他,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只呆愣愣地躺着,或是假装入睡。

“病了几日,脸都小了一圈,”薛陵玉再次离开之前,轻抚了把薛寄云菱角似的下巴,叹息道,“金麟儿,快快好起来吧。”

薛寄云闭着眼睛,假装没有听到,只是鼻头不知不觉地红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好几日,他都快不知道外头晨光几何了,这日正睡着,便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薛寄云,三郎,三哥,给我醒来。”

薛寄云被吵得头疼,皱着眉头醒来正要发作,便看到薛明珠坐在自己床边。

“你好像丰腴了些,明珠。”薛寄云哑着嗓子道。

薛明珠并未如往日那样对他白眼相看,反而讥笑道:“你说得不错,我胖了许多。”

她低下头,目光慈和地看着肚子,这一举动令薛寄云有些诧异,他可从未见过薛明珠有这样温柔的表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胖了吗?”薛明珠垂着眼,并未看薛寄云,仿佛不是在问他。

薛寄云不怎么关注女儿家的事,想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回答,便老实摇摇头。

薛明珠唇边含笑,目光温柔而悲伤,她仿佛背着薛寄云一夕之间长大了,连看向薛寄云的眼神都是悯恤的。

“我有身孕了,三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