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凝嫣特意换了旧的衣衫,将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皓腕,正专心致志地装裱旧字画。织艳翻看着凝嫣方才写的字贴,字骨架匀称,笔力十足,乍一看上去字体纤细圆润,细看时却暗藏锋芒,疏密得宜,虚实相生,全章贯气。
“你这字倒是极好,倒是有些与你外表不符了罢。”织艳细细看了,慨叹道,“你与岩逍真是冤家,连这字和人都是反着来的。岩逍的字看似大气,意随笔到,但终只是表,内里的风华气度实在是差得甚远,若是由字观人,岩逍是外表洒脱骨子里终是软了些,而你是内里坚韧外表柔弱。”
贝凝嫣停了一停,只笑了笑,又伏身下去继续手上的活计。“岩逍这人懒散得很,字也不好好练,怎能作数。”
织艳心里有数,也不与她争辨,摇了摇头,便自顾继续翻看。“这是你抄给刺史夫人的佛经?”
“嗯。赵夫人好佛,这份礼算是晚辈的心意,沾不上那些个名头收不得。”
织艳随意翻着,“这四面绣是给参将夫人的?”
贝凝嫣点点头,索性停了手中的活,“不止呢,有几家夫人小姐是从北方过来的,喜欢这边的活计,自己做不好,贝府里做的就是这门生意,选了几幅好的要送过去。不过是闺阁中的交情。”
“你平素也不喜欢与那些个夫人小姐交往,怎的这一阵子如此上心?”
“平素也有些交往,都是场面上的人,各家府里的夫人小姐平日里也会见到,只不过少些罢了。刚好这段日子也是闲着,补上些心意。”
织艳当这贪欢阁的老板也不是当假的,这一段时日里,贝府商号与那两府的明争暗斗也是知晓的,驿帮暗中插上一脚,也是彼此心照的事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男人们只道妇道人家不管事,其实很多时候,闺阁中的交情,却是有着微妙作用的。”
贝凝嫣只笑笑,“生意场上,不就是靠着人起来的么,府里每年都是照着规矩办罢了。”
傅岩逍经商手段好,是杭州城里公认的了,明面上,她与刺史公子交好相当于傍上了刺史大人这个后台,但暗地里,许多人脉的经营,靠的也还是贝府的老底子,贝凝嫣生于世家,自幼就是按着当家主母来培养的,这里面的关系,可是通晓得很。枝缠藤蔓的,与相关的各府夫人小姐的交往打点,向来是很细致。只是傅岩逍是典型的主外,其中关节并不太清楚,往年她又是常年在外,打点这些事务的,台面上自然有商号里的主事,暗地里,自然是贝凝嫣来疏通。
“怕是岩逍也不晓得你在背后做了这许多事吧。”织艳饶有趣味地盯着贝凝嫣,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调戏”。
贝凝嫣将装裱好的字画小心收拾好,“她做了许多事,我不也是不清楚么。说这些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