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茵垂着眼睫, 慢慢捧住他的脸, 小声道,你走后, 我总是忍不住猜想, 若说是我待字闺中时, 大概是没有机会遇见你的。
那时候,他还只是初露头角的年轻武将,回到建康的次数少之又少,而她自幼丧父,母亲体弱多病,几乎缠绵病榻,她便一直衣不解带地侍奉母亲,鲜少和姊妹们出门玩乐。
我想了许久,她面颊上还残存着欢愉后的绯红,轻轻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唯一一次在陌生的地方停留许久,还遇到过一些混乱的场面,就是四年前在江州。
她看着他的眼睛,见他慢慢弯了弯唇角,带着笑意揽着她重新躺了下来。
郎君,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竟然没有想到那一次,也不记得见过你了。她懊恼着,心里叹了口气。
当时她才十六岁,带着满腔怨怼和对母亲的不舍离开建康,要去远嫁给一个陌生男子。
那场叛乱里,她生病的原因,既是因为被血腥的场面吓到了,也是因为隐隐猜到了淮阴王府众人的阴暗的用意,想让她自生自灭。
少女对战争的恐惧和对命运的无力深深攫住她的内心,因此那段经历,再没有别的记忆。
萧绪桓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你当时都病了,哪里会注意周围有什么人,再者说,你我也未曾面对面见过彼此。
她惊讶地啊了一声,那你是怎么记住我的?
他却不肯说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当时一厢情愿,太过青涩和傻气,含糊过去,你都猜到是何时了,就不必再想这件事了。
崔茵吃吃地笑了笑,不许他躲开,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萧绪桓无奈,你不许笑我。
你先说嘛
当时他从江州经过,本未接到朝廷诏令,以他那时的地位,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私自领兵平叛。
然,无辜的百姓从城中逃了出来,有人饿死在路边,听闻淮阴王率人追赶叛乱的首领,城中那些流民和匪人作乱却无人管顾。
他既看到了,就不会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和僵死的规定,带着刚刚从南方回来的手下们,冲进了江州城中,而后继续往城郊镇上赶去。
他赶到时,一群杀红了眼的流民围住了一队送嫁的车马,一半的嫁妆都被他们抢了去。
就是在这时,他护住了马车里的一袭红衣的少女。
尘土飞扬,兵戈相见,那少女惊慌之中和侍女抱在一起,面色苍白,侍女想护在她面前,少女却一把拉住了她,在流民的箭矢放过来时,护在了侍女身前。
那一幕落进他的眼中,惊鸿一瞥,未曾想过柔弱的小娘子有这样的勇气。
后来手下将流民抢去的车马带了回来,他却叫住手下,要亲自送还。
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知道,那个小娘子已为人妇,是要出嫁了,心里却模糊地欺骗着自己,只是想同她说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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