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耸肩夹住手机,弓下腰,灵活地系紧鞋带:“我打车,你不用来接我。”
行李不多,她整顿两天就搬进了温格公寓。
那头电动牙刷嗡嗡的响,周礼含着牙膏沫口齿不清:“怎么又这么早?”
长京今年的雪期格外长,残冰还未消尽,又洋洋洒洒飘起薄雪。
通话间她拾掇爽利,走出电梯。树尖顶着一髻儿白花,绿化带有的雪厚,有的还露出草色,一道儿白,一道儿黄的。
沥青路面覆了层冰,每走一步仿佛都能听见脚下细碎的冰裂声。
“我睡不好。”她没举伞,空着肚子叫了辆快车,司机还有2公里距离。
周礼咕噜噜漱完口,抽出张纸巾擦嘴:“你这样不是办法,要不要看下医生。”
月季拢紧胳膊,有些倦怠,袖口的两串链条她嫌碍事,买回来就卸了。
“过段时间再说吧。”
“……这两天还抽烟吗?”
雪花落到她肩头,即刻消融进针线:“没,还不错吧。”
周礼沉吟道:“月季,慢慢来,有些事急不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月季知他话里的意思,心头一软,嘴上却不饶他:“好了,婆婆妈妈的,你今天去画廊帮我整理好去年的展出经费。”
他呸了声:“再见,吃你的闭门羹去吧!”
忙音响起的同时,出租车也到了路口,月季拂去鬓角未融的细雪坐进车里。
揿断通话,周礼往两颊均匀地涂抹须后水,香味有些过于浓郁,他冲着客厅的半裸男抱怨:“亲爱的,这味道太差了,晚上咱们买瓶新的吧。”
“随便你。”男人只顾着摆弄早餐,头也不抬。
周礼搓搓手,从浴室的窗口探出头,余光掠过楼下两辆黑车,愣了愣。
车子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在楼下停了好几天,周围时不时有几个穿黑西装的保镖转悠,他犹豫两秒轻轻阖上窗子。
远处的山峦层次不清,迭在尽头,一片清寒。
浅水湾环境僻静,司机把月季放在路口,斜坡再往上走一小段就是600号别墅。前门的几个管事认得月季的脸,便放她进去。
东西两幢楼前堆积了厚雪,通向主楼的小路边临时挖了条长沟,其中引入些许热水,保证路面不会结冰。
走到尽头便是后花园入口,绿篱上挂着拇指长的碎冰,一碰就簌簌往下掉。花圃的郁金香箍得紧,团簇着在雪中招摇。
回廊蜿蜒到花园中心,檐下刚摆好早午茶的餐具,澄澈的香味从壶口喷涌而出,是洞庭湖碧螺春,吓煞人香。
茶桌边端坐着熟人,朴悯一手托腮,目光戏谑,见到她也毫不惊讶:“老头在前面。”
月季顿了下,越过回廊朝前去。
董寄书极讲风水,内院无高树,垫个板凳几乎可以平视整座花园。深处留了块空地,小老头正拢袖站在两株枯树前。
凝神一看,那树枝矮小,躯干上爬满密密麻麻的褶皱和倒刺,是枯死的枣树。
“董先生。”她出声。
董寄书偏头,浑浊的眼球微晃,仿若还没从回忆中醒来:“又是你?”
“上次是我不该耍心眼,我来跟您道歉。”月季稍稍低头,略有羞愧。
“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卖画给你。”语罢,他抖了抖衣摆上零落的雪花。
月季掐紧口袋里的线头,还想挽回:“董先生,画会用来义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