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菲菲内心天人交战。
为何要亲你?这是个好问题。
因为急于脱身?
——那也不必亲吻,谨郡王白玉般笔直高挺的鼻梁,拼死一口咬断效果更好。
因为神偷圣手放荡不羁,偶尔除了盗些宝物外,也想偷香窃玉,占占美人便宜?
——更是睁着眼说瞎话,毕竟这么些年能入得眼的美人,也就李修一个。
因为自己一向引为知己的光风霁月大理寺卿竟是个骗子,摇身一变成了杀人栽赃的无耻之徒……
是实话,只是和亲吻没什么关系。
更何况,李修既然被放了出来,说明这“实话”也远非事实。
蒋菲菲在黑暗中同李修沉默对视了良久,直至东方既白,憋出一句:“郡王爷可否容我先……先把衣服穿上?”
李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夜半闯的除了神偷贼窟,同时还是女子闺房,因而募地红了脸。
“抱歉。”
他背过身去,身后窸窸窣窣声迅疾而止,只一眨眼的功夫,蒋菲菲点起灯烛,“可以回头了。”
李修慢慢转身,模糊的灯影里显出个纤细的身形,仍是男子装扮,可如今再看却处处不同,以前看作矮小少年的,原是位高挑纤长的女子。
且着实清秀可人。
李修清了清嗓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呃……”
蒋菲菲仍是说不出,转移话题:“王璠不是你杀的?”
她单刀直入,李修干脆果断:“不是。”
紧接着问道:“是你吗?”
蒋菲菲看了李修一眼,嗤了声,“不是。”
“王璠死的那晚,有人在二更时分偷偷潜入公主府……”
蒋菲菲不悦:“不论你信或不信,我当时只是好奇,他到底会不会死。”
“所以夜探公主府的人的确是你。”
李修目光灼灼,蒋菲菲这才意识到自己又钻进了圈套。
“那又怎样?!我去过公主府,能说明什么?我夜晚赏月,路过公主府的房顶时星光正好,于是停留了一会儿,有罪吗?!”
烛火荧荧,李修一笑,粲然生辉。
“没罪,但能在那晚的瓢泼大雨中赏月色,且在屋顶上奔跑脚底不打滑的,只有神偷圣手。”
蒋菲菲自然不认,“那是郡王爷见识短浅。”
见她生气,李修又笑了起来,很是愉悦的模样,笑了一会儿,突然低声道:
“我信。你没有杀人,我信的。”
这人是怎么了?不过是亲了他一下,什么了不起的,竟连“本王”都不自称了。
蒋菲菲老大的不自在,努力压平翘起的嘴角。
“那……是谢知行?”
她撇了撇嘴,说不上来什么感想,她同谢知行并不相熟,可逛青楼被妻子的舅舅撞见就杀人灭口,委实让人不齿。
李修定定地看着蒋菲菲,道:“你真的想知道?”
一刻钟后,大理寺门前。
蒋菲菲靠在马车内壁上,努力不与坐在对面的李修对视,然而两个人俱是手长脚长,稍微一动,膝盖就轻轻摩擦一下,蒋菲菲不敢动,坐得浑身僵硬。
万万没想到,她一个神偷这辈子还能有和大理寺卿同乘的一天——以前想象类似场景,多半都是李修在马上,而她穿着全副镣铐被锁在囚车里。
更想不到李修会因她随口问了句“是不是谢知行”,就把她带到大理寺来。
该不会……是想顺手把她也抓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蒋菲菲从车窗往外看,正看见一群人押解着谢知行进了大理寺。
从远处看瞧着还丰神俊朗,随着越走越近,蒋菲菲明显看出他步伐踉跄,脸上还有挨过打的淤痕,见探花郎落到这等境地,街道上不少百姓凑过来围观,对着他指指点点。
“啪”的一声,谢知行脸上挨了个臭鸡蛋。
“杀人犯!该死!呸!”
引起阵阵叫好声。
而谢知行恍若未觉,神思不属,茫然地看着脚上镣铐,喃喃道:“我没做……不是我……不是我……”
“书眉!”
蒋菲菲眼尖地在人群里发现了戴着帷帽的陈书眉的身影,征求李修同意后,把她也叫到车上。
过了会儿,马车微微沉了下,上来一个人,是大理寺少卿宋良。
上回在审讯室对陈书眉大呼小叫的,就是他。
“回郡王爷,本该两个时辰前就到,谁知走到半路被平阳大长公主拦下了,公主带了几十府兵,愣是把几条必经之路拦死,幸好恭王也在……”
蒋菲菲眨了眨眼,看来平阳大长公主抓李修时碍着郡王身份没撒出去的火,今日全撒在了谢知行身上。
李修打断喋喋不休的宋少卿,“说案情吧。”
“是是是,”宋良满脸喜色:“郡王爷,这回妥了!”
“昨天夜里相府的丫鬟来报的官,说打扫卫生时在姑爷书房里看到了王公子的私印,相府和公主府来往频繁,丫鬟也常见死者,所以认得。这是物证其一!
下官连夜派人去搜查,又在谢知行卧房里找出了剩余的毒药砒霜,这是物证其二!
随后,百花楼的小丫头作证,说案发前半月看到过谢知行和王璠起争执——又顺藤摸瓜问出谢知行狎妓被王璠抓到一事,嗐!作案动机也有了!”
宋良拍着大腿:“以前碍着相府,不敢查不敢问的事情,这回都让他们吐露了个干净!简直痛快!如此,人证物证作案动机都全,可以结案了!”
蒋菲菲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身旁陈书眉谨慎地问:
“他招供了吗?嫌犯不招供,不能结案吧?”
宋良早被这个案子折磨得够呛,好不容易能结案,高兴得恨不得点鞭炮庆祝,没料到还有位“前嫌疑人”泼冷水,登时不快。
“陈姑娘有所不知,杀人栽赃要处极刑,哪这么容易招供?不过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让他画押也不过是两天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