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北后,我帮以洛整理好行李,搬出了他和前男友的共同租屋处,又打了好几通电话,才将押金和房租的问题给敲定——电话那头的房东太太一改平日病懨懨的语气,彷彿瞬间回春,兴致勃勃地给以洛引介她外孙女的同事的姐姐。
「既然分手了,就多多接触不同的对象,哪有什么坏处呢。」
以洛左支右絀,窘迫词穷,我则笑盈盈地看着他,整场闹剧持续到房东太太的外孙女喊她去吃药。
再后来,我们便各自忙于律师资格考试。也是在那几个月,公投的消息佔据所有黄金档新闻频道。有天我坐在以洛的沙发上,他坐在书桌前熬夜唸书,把手机打开扩音,播放line通话那一头,三叔公二姑婆太奶奶的耳提面命。「孝」与「不孝」云云,全是我们能凭「伶牙俐齿」驳倒,却不能铁着心充耳不闻的「慈爱」。语言和文字堆砌起一条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我们的灵魂肆无忌惮向前飞奔着,离自己的心愈来愈远。
我走了过去,望入以洛向上抬的眼眸,他的眉眼在明黄色灯光下,看起来像是张褪色的老照片,我闔上那本《六法全书》,然后轻轻地、尽我所能轻轻地,把他拥入怀中。我回忆起九份山上那对翩翩翻飞的蝴蝶,蝶翼轻薄,舞姿曼妙,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摧折的恶意。但我还是轻轻地、轻轻且有节奏地抚摸着以洛的背脊。
「还有我在。」我说。
「要是你不在就好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