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长公主一点点走近,感觉纷扰和烦恼都如地上的影子一般,被迎面而来的光压得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表的宁静。
见她进门,谢显脸上瞬间泛起明快的活力。
皮影戏终于等来了它的看客。
他捧着一只青瓷花瓶迎上来,“傍晚我走在路上,偶然见几枝金桂从墙内探出,煞是好看,便向主人家求了一支来。”
宁德长公主果然去瞧那桂花,但见浓翠如碧的纸条上缀着几团金灿灿的桂花,好似翠玉洒金,馥郁芬芳,十分动人。
她便笑道:“果然好看极了。”
谢显的眼底便迅速漫开快乐的神采,高兴得像个孩子。
宁德长公主也跟着快乐起来,忍不住挑了挑他的下巴,“花好看,人更俊。”
谢显便得意洋洋起来,“公主英明。”
花确实好看,但御花园中未必没有更好的,即便没有,只要宁德长公主想要,自然多的是人替她寻了来。
难得的是这份心。
他心里有她,所以不管看见什么,都迫不及待地与她分享。
夫妻俩睡到半夜,忽被外面一阵脚步声吵醒,“什么人?”
紧接着,便有侍从进来报信,“公主,驸马,顺王府走水了。”
宁德长公主睡意全无,翻身坐起,“什么时候的事?寿阳公主如何?”
侍从垂眸道:“大约两刻钟之前,据说寿阳公主一剑刺死顺王,然后……然后自焚了。”
第105章 自由
“什么?!”
马冰手里搓的药丸都掉了。
难怪半夜她闻到烧焦东西的气味。
之前数次与寿阳公主碰面,虽未深谈,但结合谢钰的描述也不难看出那是个执拗到近乎偏执的女人。
如今落得这般结局,虽在意料之外,却也算有迹可循。
谢钰眼疾手快探臂一捞。
“申轩死定了。”
马冰瞬间心领神会。
寿阳公主很可能临终前交代了什么。
而即便没有,皇帝也必然会借机发作,绝不让申轩再有机会全身而退。
甚至连他背后的申氏,也要因此倒大霉了。
顺王府周围住的全是达官显贵,昨夜大火瞒不住人。
而时值盛夏,寿阳公主的尸身又是烧毁的,根本不能停放,阖府上下一早就换了白灯笼,去专管皇家礼仪的宗正寺报丧。
现在对外的说法是驸马申轩逼死公主,病重的顺王承受不住妹妹去世的打击,也紧随其后去世了。
至于走水,不过是下人不小心。
偏偏这个说法很说得通。
因为有寿阳公主的婢女曾见公主与驸马在福云寺争吵,寿阳公主还不许驸马碰他,说他脏。
而且当时许多香客也可以作证,他们几乎从未见公主与驸马同时出现。
连伉俪情深的样子都懒得做了,那必然感情不睦嘛。
甚至就连城外驿馆的驿吏们都能证明,入京时寿阳公主和驸马并不和谐,没有半句交谈……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公主夫妇嫌隙深重的铁证。
而驸马出身大族,想必也不太可能受委屈,那么公主金枝玉叶,无法忍受愤而赴死也很有可能的了。
消息一放出去,连日来申轩营造的温文尔雅的君子形象轰然坍塌。
若一个人逼死发妻,那么不管才学再怎么出众,也只配称一句“畜生”了。
消息是连夜递进宫的,皇帝听罢,怔了许久,一时竟说不上究竟是喜还是怒。
他确实对那兄妹二人厌恶非常,也曾日日夜夜琢磨怎么弄死顺王,但还真没想把寿阳公主逼上绝路。
她毕竟只是个傻乎乎的公主,皇权斗争的牺牲品,留着也翻不起大水花。
但万万没想到,她竟如此决绝,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申轩没有直接杀死寿阳公主,但确实在最后她站到悬崖边时,狠狠推了一把。
他该死。
罪该万死。
圣旨连夜发出,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地,最慢的三日之后便能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