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抱月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不屑,看向马冰时,却又换上温柔的戏谑,“听听,如今连妈妈都拿你当宝儿。今儿倒是沾了你的光,也叫我们尝尝这上千银子一两的茶,到底什么味儿。”
莫说鸨母,便是整个百花楼上下的姑娘们,也少有不喜欢她的。
都是陷在泥潭里的烂泥猪狗,可偏偏就有个傻姑娘将她们当个人,当个正正经经的人……
“你就别挤兑我了。”马冰无奈道,又让蒲草上前,把了脉,细细看她气色,“嗯,胖了些,高了些,不过还是有些弱。记住,不管遇见什么事儿,你们都得多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
有了力气,以后才能跑得快,跑得远,叫人追不上。
蒲草用力点头,小声道:“记住了,如今不光我多吃,还压着姐姐多吃呢!”
她底子太差,根本支撑不住长期奔波,所以还得养。
等熬过盛夏,天气凉快下来,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那时候再跑……有没有地利不知道,但至少有天时人和!
张抱月正扶在窗口看街景,闻言无奈道:“快别提这个。”
人家都苦夏,食欲不振,偏她每顿还要多吃半碗,连鸨母都惊动了,生怕是被哪个嫖客伤了心,要化悲愤为食欲……
马冰就笑。
“回头……”她顿了顿,到底没说回头怎样,“不管成与不成,我都会把文书提前放在咱们约好的地方,到时候你们拿着就走。”
之所以现在不给,倒不是怕张抱月和蒲草跑了。
一来眼下两人都弱,尤其是蒲草,日常走一段都要喘,更别提跑了,必须再将养一段日子。
二来青楼里管得严,隔三差五鸨母就会命人搜查窑姐儿们的屋子,生怕她们私藏。万一提前给了文书,指定给搜出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
张抱月和蒲草都沉默下来。
良久,才听张抱月道:“你……且小心些吧。”
她不了解对方的过去,劝不住,也自知没资格劝,但总觉得这样一个好姑娘,不该有个坏结果。
若来日大家都得了自由,还能在远方重聚,该是多么美妙呀!
下头来了个卖风车的小贩,推着车子边走边叫卖。
那独轮车上面扎着高高的竹架,两侧插满五颜六色的风车,风一吹,风车便都变成一个个鲜艳的圆环,刷拉拉转起来。
分明不过是一张彩纸和一点浆糊糊成的,可这样瞧着,竟美得像极了一段绮梦。
张抱月看得有趣,打发人将那些风车都买了来,统共也不过百十个大钱罢了。
稍后百花楼的伙计帮着扛上来,鸨母竟也跟着来了,进门就絮叨:“我的姐儿,你弄这么些个破烂儿来作甚,当不得吃,当不得穿的,又这样寒酸……”
见了马冰,又堆起满脸笑,“马大夫,下头有个衙役找您呢,说开封府有急事,请您即刻就回。”
张抱月冲她哼了声,“你管我呢!”
又对马冰道:“快走吧,回头我再请你玩。”
马冰跟她对视一眼,“好。”
如今谢钰已然起了疑心,她要动手,便是自己跳出来。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
谢钰的为人她很了解,除非有切实的证据,否则绝不会贸然行动。
所以,她必须要有铁打的不在场证明。
马冰再看那鸨母,心情不免有些许微妙。
现在你对我这样笑脸相迎,若来日知道我策划帮你家姐儿逃跑,只怕生吃我的念头都有呢。
不过张抱月不过是当年她花五两银子买来的,这些年替她赚了何止五千两,也够本了。
马冰下了楼,果然见阿德跟个乱毛鸡似的,一张脸红中透紫,被一群窑姐儿堵在墙角摸来摸去。
“使不得使不得……”这倒霉孩子听着快哭了,拼命抵抗,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里远不止四只手。
“姐姐们住手吧,我,我成亲了的……”阿德可怜巴巴地哀求。
殊不知他越是这个样子,姑娘们就越兴奋。
“哎呦,便是成了亲的才好呢!”
“来来来,给你摸,看是奴家软啊,还是你家娘子软?”
“嘻嘻,可不是,男人们啊最喜欢偷腥的,便是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一个窑姐儿将高耸的胸脯猛地往他眼前一送,“如今,我便给你偷了!”
“妈呀!”阿德眼见着一坨软肉袭来,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脸都白了,拼命往后退。
可他背后已是墙缝,却又往哪里退?
众人哄堂大笑。
“好啦,姐姐们,看我的面子,且放他一马。”
阿德便是如闻天籁,泪眼婆娑地望过去,“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