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去开封府报信的东河县衙衙役邱安兴奋道:“大人,这么一来,死者就是这一百三十一人中的一个!恐怕这些人也有住在东河县的,可要卑职也带人一并去上门问话?”
“是要上门问话,”谢钰拍拍册子,“但这些人未必就是死者。”
邱安一愣,倒也是。
对普通人家来说,牲口是重要财产,都是一家子混用的。或许当爹的去牵着牲口打蹄铁,回头却是儿子骑着出门。
但无论如何,总归是一家子,好歹有个调查方向了。
谢钰对两县衙役们道:“去告诉陈大人和王大人,让他们带人分辨出名录上住在各县的,即刻挨家挨户问讯。”
有了方向之后,案件进程骤然加快。
一百多户听着虽多,可分派到两县也不过各自几十户,派出几十名衙役走访,进门后直奔牲口棚,再问问谁家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外出未归,目标极其清晰明确,一切都顺利得很。
当天傍晚就有了结果。
死者名叫王征,二十九岁,现住西河县郊,已经娶妻生有一子,父母俱在。
衙役们等门时,王家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问起牲口时便道:“是呢,我儿初十那日说要出门走亲戚,顺便去城里做些小买卖,如今还没回来。”
衙役问:“既没回来,你们也不着急?怎的不报官?”
王家人便小心翼翼道:“以往出去多待几日也是有的,何况官府……”
普通百姓对衙门那种地方素来有敬畏之心,能不去就尽量不去。
况且只是暂时没回来,万一刚报了官就家来,岂不叫左邻右舍看笑话!
衙役先问了王征身高体貌,又问他是否有心疾。
王家人都十分惊讶,“是呢,他从小身子骨就不大好,大了之后越发厉害,都不敢胡乱跑动的。”
这就错不了了。
衙役们便将王征的遗物给他们看,王家人一看,顿时哭死过去。
“这,这是怎么了啊!”
“好端端的出个门,怎么就这样了啊!”
衙役问道:“他哪天出的门?去谁家?可带什么行囊或别的东西了吗?”
王家二老下意识看了儿媳一眼,衙役也跟着看过去。
为什么看她?
有什么隐情?
“出门时,倒是带了几件换洗的好衣裳,”王家儿媳局促地捏着两只手,一张脸白一阵红一阵,犹豫了许久才蚊子哼哼似的说:“他,他在东河县有个表妹……”
话音未落,王家二老齐齐变脸,一个将她扒拉到身后,一个对衙役陪笑道:“亲戚,就是寻常走亲戚。”
衙役却不睬他,对视一眼,“来啊,都带回衙门问话!”
看起来,似乎大有隐情啊!
表哥表妹的,让人很自然就联想到情杀呢!
虽然王家在西河县,但案子是东河县接的,且谢钰一行人也在那边,衙役们便将这一家几口都到东边来。
西河县令王少卿听了消息,忙命县丞看家,自己也带着几个从官赶来。
五月十六晚,东河县衙连夜开审。
谢钰做了案,陈维和王少卿分列左右首,其余人员陪审。
因王征之妻似有隐情,谢钰便让她单独上堂问话。
没了公婆阻挠,王妻才道:“外子幼年时曾与他家表妹定亲,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又退了,公婆一力做主聘了民妇家去。刚成亲那几年,王征时常在外做小买卖,整年不回家,直到三四年前,他略赚了些银子,又觉身子不适,才将将家来……”
虽然当年退了亲,但王征似乎一直对表妹留有余情,自觉腰包鼓胀后,便要回来炫耀。
谢钰问:“他表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曾成亲?”
王妻道:“叫尤小田,就住在东河县西街狗尾胡同第三户,过去一问就知道。她早就成婚,夫家姓刘。”
成婚了,这就很耐人寻味。
“王征生前经常去找尤小田么?”谢钰问道,“他二人有无暧昧?你公婆可知?”
王妻明显迟疑,谢钰催促再三,才声音发颤道:“他,他并不中意民妇,在家时就常挑三拣四的,又说若是他表妹会如何如何……至于尤小田是否对外子有私情,民妇不大出门,她也不常来,就不知道了。公婆,公婆劝民妇忍耐,只道男人都是这样,只要他知道回家就好。”
治下出了这样的事,陈维和王少卿都是皱眉。
难怪之前在王家时,死者的父母试图阻拦儿媳说话,必然是早就知道儿子在外不检点,怕传出去让人戳脊梁骨。
听到这里,大家很自然就联想到情杀,觉得凶手大约就是尤小田的男人。
马冰暗自想着,“如今看来,王征出门时特意打扮,必是因旧情未了,要么想炫耀,让表妹后悔,发泄怨恨;要么……就是还想勾引,再续前缘!”
稍后又叫了王征的父母上堂问话。
然事到临头,那两个老货尚且想着狡辩,只道儿媳胡说,王征行得正站得直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