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随手合上登记名录,“当时上船的还有谁?”
周巡,这个名字也不知是真是假。
船夫摇头,“回大人的话,当时确实只有他自己,这些果品也是他提来的,后来靠近丙字码头时,他说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让小人去庚字号码头候着。小人见他没有吃酒,也就走了。”
前面就说过这种画舫体型很小,一人便可驱动,而有的客人想密谈或不喜外人在场时,也会提出类似的要求。
周巡又是个成年男子,船夫会答应顺势离开并不奇怪。
开封府的人已到,自然无需马冰再越俎代庖,她听着谢钰问话,踱到面向湖中心的窗口向外看。
这一带人迹稀少,植被丰茂,沿着岸边向中央铺开无数荷叶,旖旎又磅礴。
正如之前袁媛所言,虽未盛开,但数不清的荷茎挑着蓓蕾婷婷立在水面之上,偶有一阵风袭来,便随着厚重的荷叶刷啦啦舞动起来,另有一种别致的风情。
不过也因树木太过茂盛,眼下分明已经临近正午,炽热的阳光仍被树荫遮挡,凭空多了几分阴森寒意。
当真好个杀人弃尸的所在。
谢钰简单问过,命人将船靠岸,调了衙役上来,“将这几样果品原样放回食盒内,先让王太医他们验一验是否有毒,再去打听下从哪里买的,有没有说去干什么,见什么人?
另外查查周巡这个名字的真伪,找到他的亲友,问问他生前可有什么仇家和纠纷,是否爱吃这些东西,若不爱吃,身边可有什么往来的人爱吃……”
一系列命令发下去,众人都忙而不乱地周转起来。
马冰也跟着下了船。
人手轮换出入,画舫也在湖中起起伏伏,船舱周围荡开阵阵涟漪,催得附近几丛荷花轻轻摇摆起来。
虽未开花,已有清香。
谢钰没走远,只是背手站在岸边,也不知在看什么。
人如玉,景似画,若不去想湖中还载着一具没凉透的尸体,确实非常赏心悦目。
马冰暗自欣赏片刻,刚要走,却听他忽然问:“在想什么?”
马冰微怔,想了下,还是实话实说。
“我在想,凶手到底是站在什么位置下手的。”
她顺手从岸边撸了一把不知名的草籽,往湖中一丢,片刻就引来许多肥大的鱼儿吞食。
锦泽游人众多,常有人投喂,故而这里的鱼都极其胖大,简直有些像……猪。
马冰这话乍一听好似全无道理。
伤口就在背后,自然是从后面下手的,难不成还有其他可能?
但……还真有。
先说周巡遇害的姿势。
许多话本小说里为了塑造英雄的形象,可能会出现许多身中数刀仍奋力搏杀的英勇场景。
但除非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死士,或者在极端情况下,精神战胜了肉体的痛苦,否则人在中刀的瞬间就会失去反抗能力。
心脏被刺破之后人更坚持不了多久,可能是一息,也可能是几息就会失去意识,用当场毙命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所以周巡被害是应该就在椅子附近,但不确定是站着还是坐着。
因为椅子腿和地面之间的划痕既有可能是他之前急于起身拖拽椅子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受伤后向后跌坐所致。
伤口又在背面,大家的第一反应大多是凶手从背后偷袭。
但马冰之所以迟疑不定,是因为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们正在拥抱作别。
这种情况下,凶手的举动就可以完全避开周巡的视线下手。
而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说明同一个问题:
凶手和死者相熟,而且关系可能非常亲密,不然绝不可能如此不设防。
熟人作案,仇杀还是情杀?
谢钰轻笑出声,“你若不做大夫,当个名捕也绰绰有余了。”
马冰正色道:“我可以既做大夫,又做名捕!”
挣双份钱。
谢钰:“……”
行吧,算我白说。
“大人!”霍平从船窗内探出头来,“窗帘上发现了一点喷溅的血迹!”
谢钰和马冰同时眉头一舒,“太好了!”
霍平挠头,你们还挺默契。
作为医者和军士,他们都很清楚人体不同位置的血液流出速度是不同的,其中尤以心脏一带最为迅猛。
周巡被人刺破心脏,凶器离体的瞬间,血液必然会喷溅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