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温暖而柔软,还带着好闻的香味,触碰的瞬间,好似冬日午后的一缕暖阳,直直照进马冰心底。
她仿佛看到细小的浮尘在空气中游走,尘封的记忆碎片从荒芜的戈壁滩上拔地而起,随着光柱翻滚,勾起某些破碎的思念……
来之前,马冰完全不知道赵夫人是这样温柔和气的性子,说了几句之后也渐渐放开了。
因为某些不便言说的情绪,她不由自主地想亲近对方,甚至不惜挖空心思努力憋了两个笑话出来。
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没笑,甚至还有点懵,但赵夫人却极给面子,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马冰察觉赵夫人隐约带了倦意,便主动起身告辞。
赵夫人意犹未尽地拉着她的手,“有空再来说话,过几日城里有马球赛,我带你去玩。”
马冰笑着应了。
出门时,院子里几个小丫头正对着一棵树蹦高,叽叽喳喳不知说着什么。
马冰顺口问了句,才知道她们刚才正在收衣服,不曾想一阵风将赵夫人的披帛刮到了树上。
那树是颇有年份的柿子树,枝繁叶茂,十分粗壮,她们几个也没有会爬树的,正想着要不要请外头的男人帮忙。
马冰笑道:“哪里用得着旁人?我上去取下来便是。”
说罢,就将药箱交给旁人拿着,自己麻利地挽了衣袖和裤腿,蹭蹭就往上爬。
赵夫人闻声出来,抬头时就见她早已爬了一人多高,吓得一颗心突突直跳,“你这孩子这是在做什么?快下来,摔坏了不是闹着玩的,快下来,一条披帛罢了!”
马冰竟还有余力回头笑,“没事,你们都站远些,免得掉下来东西迷了眼。”
她的动作相当麻利,说话间就到了墙头的位置,一抬头,大半座开封府撞入眼帘。
这座古老的城池并未因夜幕降临而陷入沉寂,相反,纵横交错的街道和店铺中灯火通明,映红了半边天,比白日更多几分壮美瑰丽。
空气中涌动着热烈的气氛,无数百姓说着笑着,昭示着一国都城磅礴的生命力。
彩灯汇聚成火红的长龙,向四面八方蜿蜒着,仿佛有生命一样,滚滚流向远方……
刹那间,马冰连呼吸都忘记了。
咕咚,咕咚!
像她的心跳声,又像是这国都缓慢而沉重的脉搏,叫人浑身颤栗。
真美!
美得令人发毛。
“马姑娘?!”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说话,低头一瞧,与站在墙外的谢钰四目相对。
因下了值,谢钰并未穿官袍,看上去比平时更为闲适。
他就这样仰着脸,带着几分惊讶地望过来,任月光似水泼洒。
夹杂着花香的晚风拂过,雪青色的滚云纹长袍在月色下不断翻滚,飘飘欲仙。
墙外的花圃怒放,大团大团的芍药开得如火如荼,他静静立在那片艳色中,生生将它们压得黯淡无光。
马冰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这才发现心跳得有些快。
不妙不妙,美色误人……
她冲下面笑了笑,赶在对方开口前抓了披帛纵身一跃,瞬间从墙头消失。
刚一落地,赵夫人就歪歪斜斜跑了过来,先拉着她左看右看,然后竟抬手用力往她身上拍了几把。
“胡闹,简直胡闹!你这孩子,怎么不晓得厉害!三更半夜爬树,这是闹着玩的吗?”
拍过之后,却又心疼,戳着她的额头嗔怪道:“吓傻了不成,怎么不知道躲,可是拍疼了?”
大家闺秀能有多少力气?马冰就笑,才要开口,就见谢钰黑着脸出现在院门口。
“婶婶。”他一丝不苟向赵夫人行了礼,眼睛却死死挂在马冰身上,唇角已经拉了下去。
那树那样高,万一跌下来……
一看谢钰的脸色,马冰就暗道不妙,竟随手将披帛丢给一个丫头,自己脚底抹油溜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谢钰:“?”
他好像听到自己脑海中有根弦啪一声断了,“站住!”
已经跑到外面的马冰缩了缩脖子,跑得更快了。
他好凶!
谢钰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对待,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赵夫人愣了愣,忽然噗嗤笑出声。
“你现在的样子倒比小时候有趣多啦!”
大约是物极必反,宁德长公主和驸马惯好剑走偏锋,常有惊人之言行,连陛下都时常头痛不已,养出来的儿子却一板一眼的。
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也才五六岁,却已经端正得像个小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