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才要狡辩,可对上宋推官那张吓人的大黑脸就怂了。
“我,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而已,不痛不痒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小肚鸡肠!再说当时并非我一人……”
“混账,荒唐!”一直很冷静的涂爻突然连着狠拍了几下惊堂木,震得众人耳鸣。
他指着慕笙骂道:“你既读圣贤书,就该修身养性,谨言慎行,怎能如此行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尚未得势便如此猖狂,至今不知悔改,来日若一朝得势,岂非要骑到百姓头上作威作福!”
他这一怒非同小可,慕笙和李青禾猛地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学生知错了!”
慕笙面色如土,瞬间汗如浆下。
这,这什么意思?
本以为自己沉冤得雪,下科再考也就是了,可涂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他认为我没有做官的资格吗?
他难不成要阻我的青云路?
涂爻出身士族,朝中亲朋甚多,又身居开封府尹一职,简在帝心,若他果然不想让一个人出仕,绝对做得到!
不不不,不会的,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正经考上来的,我没犯法!
不过说了那厮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不会的,不会的……
涂爻骂完,又问曹青,“他可曾辱你?”
说的是李青禾。
李青禾瞬间紧张起来,撑着地的手都攥紧了。
万一他胡乱攀咬,自己当真百口莫辩。
曹青虽有些不情愿,可还是摇了摇头。
对李青禾此人,他的印象算不得好,却也不能说坏。
当年在县学时,对方虽不屑于与自己说话,但确实未曾恶语相加。
甚至某次慕笙等人骂得凶了,他不耐烦听,还胡乱喊了嗓子“老师来了”……
李青禾狠狠松了一口气,心底又涌出一丝愧疚。
他犹豫再三,还是扭过头去,声音干涩道:“对,对不起……”
若他当年不那般趋炎附势,不那般冷漠,哪怕只是出言阻止,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谁都没想到他会突然道歉,大堂上一时静得吓人。
曹青浑身一僵,用力闭上眼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啊!
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涂爻跟着叹了口气,既欣慰,又痛心。
审到这里,事情的前因后果基本弄清楚:
曹青因贫穷不能科举,本想去给关清伴读赚钱再考,不曾想还没攒够钱就被那些读书人伤透了心,以至心智扭曲。
正逢关家自知关清科举无望,又知道曹青缺钱,便以利诱之替考。正伺机报复的曹青满口应下,顺利取得举人身份,又在进京参加春闱的途中反水,将关清和随行小厮杀死,自己则正式顶替了关清的身份。
到了这个时候,科举已经不再是曹青真正的追求了,或许他自己也清楚瞒不了太久,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设计陷害台州府学子。
不过大家还是想不通,他究竟是怎样精准地让慕笙踩到那张纸片的。
被问及时,曹青竟十分得意。
“如今看来,你们这些官老爷也不怎么样!”
那纸片提前粘了糯米粒,只要一脚踩上去就贴在鞋底,越踩越牢固。
路上人多眼杂,不具备实施的条件,曹青便等到殿试当日在宫门口汇合时动手。其实他一开始准备了好几张小抄,以防失手,想着谁能踩中粘有糯米粒的纸片就算谁。
入宫前众人都很紧张,挨挨挤挤的,根本顾不上低头看,谁也没留意地上什么时候多了张小纸片。
也不知该说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还是天意如此,还真就是慕笙踩中了!
然后他就靠过去,将提前卷成筒的小抄丢入慕笙靴筒内。
“那厮最爱炫耀,外面到处都是他的笔墨,我便用心模仿他的字迹。”曹青看着慕笙,鄙夷道,“本想着若不是他踩中,其他人身上有他的笔墨,他自然也难逃干系。”
奈何天公不作美,还真让他自己撞上,倒是可惜了。
不过台州府的学子吃了这一吓,俱都发挥失常,沦为三甲末流,也不算亏。
“那其他的小抄呢?”宋推官问。
入宫前都要搜身,既然慕笙的能搜出来,曹青又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谁知曹青咧嘴一笑,“吃了。”
众人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