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赏的银子,他要定了!
众人进了村,果然有个黄毛小丫头怯生生迎上来,“爹,福叔跑啦。”
李双:“……”
众人:“……”
这他娘的看了个鬼!
李双急忙从骡子上跳下来,“什么时候跑的,往哪里跑的?告诉爹,回头给你扯花布做衣裳!”
这跑的是人吗?不,是他们一家老少接下来两个月的伙食!
小丫头果然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害怕了,小手往东边一指,脆生生道:“就是爹你刚走了没多久,我和弟弟就听见那边有动静哩,福叔天不亮就背着包袱牵着骡子出了门,我们就家去告诉了奶。奶就随手捡了两个鸡蛋,说要送去给福叔补补,宋爷爷不叫进门咧,后来见瞒不过去,就道是走亲戚去了。”
李双跌足道:“大人,那宋老头儿摆明了扯谎!大家一个村子里住了半辈子,谁不晓得谁?他家统共就那么几个亲戚,不是在本村就是邻村,走路也要不了一个时辰,哪里就要天不亮骑骡子去了?”
小姑娘小声道:“奶也是这么说的。”
哪怕知道不合时宜,元培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好家伙,你们这是祖孙三代齐上阵呀。
马冰乐了,这小丫头看着瘦瘦小小的,没想到口齿这样伶俐,怪讨人喜欢的。
她顺手从荷包里掏了块蜜煎,“说得真好,吃吧。”
小丫头仰头看她,又看李双。李双涨红了脸,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到底还是厚着脸皮叫女儿接了。
话说回来,衙门里什么时候多了女衙役?
谢钰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当即将带来的禁军和开封府衙役分了四路,沿着小丫头说的方向包抄追击。
眼下悬赏文书已经贴遍开封府周边各大村镇,宋福必然不敢贸然投宿,而他又没有路引,即便出得了开封,也入不得别处城池,只能往周遭的山里去。
宋福只是个普通人,哪里知道沿途销毁痕迹的利害?众人追了一段,很快就在地上发现了新鲜的骡子蹄印。马冰根据那小丫头和李双描述的宋家骡子的体态和年纪,迅速锁定其中一组。
果然进山了。
开封附近多山,数十座大小山脉绵延不绝,若不快些,等宋福逃到深处,可就真的是看得见摸不着了。
好在宋福本人平时也鲜少进山,对道路并不熟悉,若论速度,远远赶不上训练有素的禁军和衙役。
山中林木繁茂,骑马反而会慢。众人便先在山脚下栓了马,徒步进山。
果然进山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被宋福遗弃的骡子,看来他也意识到山地中骑骡子的累赘了。
骡子不晓世事,只觉得小主人忽然牵着自己出来吃新鲜草料甚是欢喜,美滋滋低头啃得欢,尾巴一甩一甩的。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马冰就听到西北方向传来两声急促的竹哨。
各处行伍都有类似的传递消息的方式,有的是响箭,有的是竹哨,可以无视地形和环境,在最短时间内互通讯息。
马冰赶过去时,就见一个穿着黑衫的青年被反剪胳膊按在地上,旁边还有人喝问:“是宋福不是?”
那人一开始还不想承认,可眼见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骨头都软了,只得哆嗦着认了。
衙役又问:“认识老六吗?为何杀他?”
寻常百姓距离命案太过遥远,总喜欢想太多,以为那些手里犯了人命官司的必然是穷凶极恶之徒,衙役们抓捕时必然闹得惊天动地,即便押回衙门,也一定要负隅顽抗死不认账。
但实际上,除非天生坏种的杀人狂魔,九成以上的凶手杀人后自己先就怕了,听到“衙门”两个字都要打哆嗦的,再一看到官服,很难生出反抗之心。
宋福也是如此。
原本他还心存侥幸,可现在听衙役这样问,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他逼我,是他逼我……”
因是命案,开封府尹涂爻亲自出面审理,马冰光明正大混在人堆儿里听。
经衙役往张大户家取证,又与宋福核对了得知,他并非自己跌伤,而是被主人家打的。
宋福虽不是张家的家生子,但很知道吃苦,去到张家后,很快混成小少爷的贴身小厮。那日张家的小姐和弟弟外出游玩,归来后去城中酒楼用饭,谁知下车时被一伙泼皮瞧见,肆意调笑。
张小姐又羞又气,指着骂了两句。
那伙泼皮非但不退,反而越发觉得有趣,老六自诩会讨女人欢心,更上前揶揄,吓得张家小姐少爷哇哇大哭,饭也没吃,回去就病了。
张老爷和太太怒极,将那日跟着的人打的打,卖的卖,宋福跟着遭殃,打完板子后也被撵了家去。
宋福本也是个气性人,如何能甘心?总想着出了这口气,奈何老六等人总是成群结队,叫他无从下手。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那日我又跟着他,听他说要闯野坟场,当心就心动了。”宋福咬牙切齿道。
涂爻问:“所以你就尾随,然后杀了他?”
“不!”宋福涨红了脸,“我,我初时没想杀他,可那厮竟一点不知悔改,还……”
当时他只想着打一顿出气,也叫他尝尝断腿的苦,但没想到老六压根儿没认出他来!听他说了缘由后还笑道:“那是你主子狠毒,关我屁事?”
宋福都傻了。
张老爷固然不够慈善,但,但你怎么敢?!
害了别人,竟半点都不觉得愧疚吗?
宋福本就气恼,如今吃了这一激,只觉一股邪火在胸腔内急剧膨胀,胀得他头脑嗡嗡作响,几欲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