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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赠礼(1 / 2)

手术很成功,前叁天的危险期,第一个月的最佳恢复期,全都平稳度过,没有发现脑积水、癫痫等后遗症。

患者术后的状态很稳定,该吃吃该睡睡,非常稳定,只是不与任何人交流。

第一个月以卧床休息为主,第二个月正式进入康复训练,在训练期,患者被暂时去除拘束,由两名管家寸步不离地进行陪同。

“医生!”监控室里,基裘又一次发起质问,“默尔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相同的问题,基裘已经问过心理医生无数次。术后的患者需要静养,被限制会面的基裘大多数时间只能对着监控屏幕或者医生排解自己的焦躁。

“根据测试,默尔丝小姐术后没有失忆或者失智现象,那么她应该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将她完全拘束,未经她同意就动了她的大脑,不考虑感情,仅以理性来进行讨论,大概令她认为周围人都无法相信了吧?”医生曾经这么回答,“关键是重新建立信任。”

“信任?十九年的信任还不够吗?!”基裘手中的扇子被她握出裂痕,“默尔……从她出生起,我就特别小心地照看她,培养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她想要的东西,我都满足她。她不想做的事情,我也没有勉强她。还不够吗?!还要我怎么做?!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吗?!!”

“……毕竟她是病人,同一件事情,她感受到的东西和其他人不一样。”医生说,“最重要的是得知目前的她想要什么,以此作为切入点,与她进行交流。”

无论是谁,无论对患者说什么,无论在患者面前做什么,患者都眼神游离,不感兴趣。

“至少默尔丝小姐的状态比手术前稳定很多了。”医生这一次回答,“她会盯着她的宠物发呆了,而不是让宠物不敢靠近她。”

动物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敏锐,当患者自以为困在幻境的期间,揍敌客把她的宠物带过来,想做个测试,结果那只鹰拼命扑腾翅膀,往房间角落撞。

“是,那只鹰……她总是更喜欢动物。”基裘把彻底断裂的扇子放到桌上,“医生,你说‘动物很单纯,能给她安全感’。我还是认为荒谬,这里明明没有人可以伤害她。我们都在尽力保护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她。我们也是为了她好,才给她做了手术。”

把患者失去理智期间的录像给患者观看,向患者说明手术的前因后果,患者无动于衷。

患者持续的沉默既是盾牌,又是武器,不断攻击周围人的信心,除了医生……

数十年的职业生涯中,医生已经见识过不止一位重度自闭症患者,心理疾病大多需要长期治疗,他早就习惯了。再说他又不是患者的父母,事不关己,没什么可着急的,他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不厌其烦地每天进行两小时的“干预治疗”,换个说法,就是在患者身边自说自话。

自说自话的内容取材于医生对患者的研究,他走访了每一位愿意受访的揍敌客,除了一位胸前写有“一日一杀”的揍敌客体现了职业杀手的特征,其他揍敌客在面相上看起来都不太像杀手。想到揍敌客家族成员的照片据说价值1亿,医生不禁想自己可能知道得太多揍敌客的事情,不知能否活着离开枯枯戮山呢?

有点刺激。

“默尔她,喜欢吃甜的东西,不太能吃辣。”这是胸前写有“一日一杀”的揍敌客对患者的描述。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多了,你可以问问我的妻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默尔丝。”这是揍敌客先生的回答,不,这里不止一位揍敌客先生,得称之为“席巴先生的回答”以示区别。

“想知道姐姐的事情的话,妈妈最了解了。”这是默尔丝小姐第一个弟弟的回答,和默尔丝小姐的年龄相差不大的青年,身形修长,很高,大概比默尔丝小姐要多出一个头的高度。

“你问我姐的事情?哈,你小心点吧,哪天她心情不好就把你杀了。”这是默尔丝小姐第二个弟弟的回答,身材臃肿的少年,那双细长的眼睛,布满促狭的笑意。

“姐姐她对我很好。”最小的揍敌客是一名大约六岁的小男孩,银发蓝眼,上翘的眼角带着一丝猫科动物般的狡黠,挺聪明伶俐的样子,好奇心非常强,“医生,你到这里待了好几个月,都在做什么?姐姐的情况怎么样了?爸爸妈妈他们怎么说的?”

小男孩的回答只有短短的一句,问题倒是很多。

至于同时被两位揍敌客推荐的基裘夫人,提起默尔丝小姐,确实滔滔不绝,但讲的都是夫人自己的琐碎烦恼,仿佛她才是医生的患者。

本质是一样的,揍敌客们的嘴巴都很严,拿动物打比方的话,就像猫一样,对闯入领地的外来者十分警惕。默尔丝小姐则是最难接近的那一只。

当她坐着,长过腰际的银白色头发便盖住她全身,从背后看过去,很像一只扭过头不理人的猫。

咦?是错觉吗?她刚刚好像看了过来。

一边跟在患者身后,一边整理思绪的医生不慎被露出地面的树根绊倒,尽管一只手撑住地面没有摔得太难看,但眼镜飞了出去,伸手去捡砸到落叶堆的眼镜期间,在余光里,他看到默尔丝小姐朝着他这边的响动看了过来。

“!”是转机吗?之前的默尔丝小姐可是对任何人的动静都不为所动。

他手部的动作为之慢了一拍,当他戴好眼镜,默尔丝小姐已经重新扭过头去了。

这是个好机会,得让那位基裘夫人来一趟,尝试与默尔丝小姐的亲密举动。

在医生的建议下,默尔丝的两名随行管家退下去,留给基裘夫人和默尔丝小姐独处的空间。

“默尔。”基裘蹲下来,手里的小碟子放到把木桩当成座椅的默尔丝腿上,柔声说,“是刚烤好的曲奇哦,都是你喜欢的味道。”

据患者家属提供的信息,患者有对美食的偏好。手术后患者一直吃着味道寡淡的营养餐,刚烤好的曲奇香气无疑是异常诱人的。

“吃一口吧,默尔。”见默尔丝没有反应,基裘拿起其中一块曲奇,递到她唇边。

曲奇表面的细小碎屑沾上嘴唇,仿佛给默尔丝涂上一层唇膏,默尔丝始终没有张口。

“……好吧,默尔,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不会再勉强你了。”基裘收回了曲奇,“就现在这样也好,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妈妈都会接受你。”

她抬起另一手,去摸默尔丝的头,默尔丝偏过头躲开了。

“……”基裘没有继续,沉默地端起曲奇离开。

啊……啊啊,尽管是抗拒的,但她的默尔丝终于有所反应了,如果医生没有说错,这是好转的迹象!

没关系,只要默尔丝好转起来,关系都是有很多机会可以修复的!

当然,医生立刻把默尔丝的变化报告给了席巴,并提出了下一步治疗方案。

“通过测试就让她独自出门?!”听到席巴准许的方案,基裘大惊失色,“怎么可以!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现在是关键时刻!”

“她不会有什么事。”席巴说,“失去了情绪波动,不仅是正面的情感,负面的情感也消失了,她不会渴望死亡,但也没有活着的实感。她需要多接触外界,获得各种体验,让她能够填补感情的空缺。”

“活着的实感?感情的空缺?”基裘捂住额头,“亲爱的,你是不是被那个医生蛊惑了……这些东西难道家人不能给吗?”

“放手吧,你从小管她确实管得太多了。”席巴闭上眼,“我们不应该忘了,我们保护她,并不是想要她一辈子待在家里,而是担心会永远失去她。”

“现在放她出去就不会永远失去她吗?!”基裘反驳道,“她做任务是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她那么单纯,有时候和我们讲话都会紧张,心事也不会说出来,又被坏男人骗了怎么办?啊——那我肯定要心碎死的!!!!!”

“所以我准备和她定下条件,让她每叁个月回家一趟。”席巴说,“那样的话,就有视情况收拾残局的余地了。再者说,她还能不能对别人产生兴趣都是个问题。”

“就这么决定了。”席巴此次并不打算听取基裘的意见。

强者决定一切,不只是揍敌客,这世界向来如此。

从“弱肉强食”规则最为鲜明的流星街走出的基裘,全身心认同这最高的法则,于是她顺从地投出弃权的一票。

有席巴为医生的测试奖励做担保,默尔丝接受了测试,确认了她可以辨认和控制自己的行为。

测试的最后,席巴给了默尔丝一份账单。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这份账单列举了默尔丝失控时对揍敌客造成的物品与人员损失,巨额的赔偿金掏空了默尔丝十八年,不,十九年来的银行余额,以及游戏背包里的大量现金,然后欠款仍剩下约890亿戒尼。

“不算利息,可以慢慢还。”席巴说。

“!”这个惊叹号是医生一个人的,在场的其余两人都很平静。

“……”默尔丝点了下头。

等等,医生记得测试的最后应该是“帮助她确立一个积极的长期生活目标”才对吧?!

整不会了,着实整不会了。

“医生,感谢你这些天的工作,辛苦了,我们会让管家送你回去。”

由于席巴的送客,医生万分遗憾地没能看到后续。

门关上以后,坐在病床边的默尔丝便看着关上的门,席巴站着,可以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一时无话。

“现在的你不适合继续任务,至少不适合以‘揍敌客’的名义进行任务。你已经通过测试,想要留在家里或者离开,都随你选择。”

“……”

“还钱的事情不用着急。两年之后再进行考察,如果你找回了状态,还是可以重新开始任务。”

“……”

“如果你选择离开,家族不会监视你的行踪,但作为交换,你必须每叁个月回来报到一次,否则我们会来找你。”

默尔丝一动不动地坐着,目视前方,对席巴的话语毫无反应。

席巴伸出手,掌心掠过默尔丝的头顶,最终落在了肩膀上。

“默尔。”席巴试图确认,“你听明白了吗?”

“……”默尔丝点了下头。

她又坐着不动了。

唉,真是叫人不得不担心的孩子。

真正的默尔丝,还在那里吗?

是否和手术一起,被切除掉了。

视线里的发旋移动了,席巴看到默尔丝朝他仰起头,过去那双总是蒙着一层灰暗神色的蓝眼睛,在拂去灰尘后,并没有变得清亮,而是空洞的。席巴想起自己的长子,也是类似的,无机质的眼神。不过,眼神不能代表一切,他长子的心思还是挺多的。

“爸爸。”像关节不太灵活的木偶,默尔丝慢慢地眨眼,过了一会,才接着用唇语说,“可以,抱抱我吗?”

……

默尔丝要走了,走之前,她要整理一下她的东西。

把房间角落柜子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一个大纸箱刚好足够,抱着纸箱,默尔丝在走廊遇见了她的爷爷桀诺。

“要走了吗,默尔?”桀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