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原来还可以这么做。我明白了。”陈默常常有这样的灵感瞬间。
但或许总让她苦恼的是,就算她每天都有了一点点成就感,真要拿起老大难的理综卷子和真题来做,她就立马被打回原形。
宋程硕当然顺顺当当从头做到尾都不会卡壳。
她一实战,立马变成新手开摩托,颠颠簸簸坎坎坷坷,一路做得贼费劲。
每次做理综都会掉一层皮。
“我一定是脑子有问题。”陈默课间最喜欢趴在那里跟宋程硕抱怨。
“还不到半个月,陈默。你还是做题不够。”
陈默有点难受了,这就是她和宋程硕的差距。他们俩在不同的境界。
“好吧,那你再给我讲一题。”
宋程硕倾身过去的时候,陈默一定没有发现过,他没有勾起嘴角,但是一双眼底全是笑意。
教室人多起来后,班长就开了空调,温度终于降下来时,陈默抓着那本理综题库做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点头如小鸡啄米,昏昏欲睡。
宋程硕偷眼看她,抿了抿嘴角。
她彻底撑不住的时候,歪着头枕着右胳膊就睡着了。
其实宋程硕很想稍微提醒她一下,这样睡一中午,等到起来时,右胳膊绝对是麻的,不如去买个枕头,睡得更舒服。
当然,现在不提醒了,现在就让她睡吧。
陈默午睡时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有人在给她讲题目。只是那个依然耐心平缓的声音响在耳畔时,那人不是宋程硕,而是陈肃。
她不是18岁时的陈默,她是9岁或者10岁,反正是不大,因为还在做着小学的算术题,还在用最简单的英语教材默写ABCD。陈肃和她一起坐在房间书桌边,检查她的数学作业,听写她的英语单词。
她很小的时候,陈肃喜欢穿浅色衣服,夏天是一件纯白的T恤,秋冬就是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垂下来的领子就卡在喉结。陈肃给她检查作业的时候总是很安静,修长的手指握着陈默的浅粉色卡通自动铅笔,认真地在草稿纸上小心演算。他的眼睫很自然地颤动,上下扫视着陈默的作业纸内容,不时动动嘴唇轻声默念一番,再思考着继续检查继续演算核对。从侧面看,他的鼻梁精致又挺直,像是照着一个完美的比例切割出来的,他的呼吸平缓又均匀,在安安静静的房间里显得安心又沉稳。
陈默就乖乖坐在他身边,有点紧张地等。
她不笨,陈肃教她的东西,说了第一遍,就不用重复第二遍,而每一项要提交给陈肃检查的作业,陈默都要自己检查两叁遍,谨慎地修饰好每一个小细节,再送到她哥面前,让他看。
“做得不错。要继续保持。”陈肃检查后没有问题的作业,他会在旁边标一个小小的日期,年月日的数字缩写。
陈肃手写的阿拉伯数字,是陈默眼里最工整飘逸的手写体数字,虽然他也会连写,笔尖一带,顺滑如飞,但每个数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线条的流畅劲儿,像一句利落的夸奖,盖在作业纸的最上方。
陈肃会给陈默听写单词,他翻到每个单元的词表页,打乱了顺序,用铅笔标20个单词出来,就随口报,让她在另一张纸上默写。
在陈肃教她之前,陈默从没有学过英语。但是陈肃开口的那一刻,陈默就知道,从那以后,英语会成为她最喜欢的学科,没有之一。她可以从发音到书写,都一笔一笔地模仿陈肃,他婉转的每一个连读,上扬的每一个音调,他喜欢读到哪里时把英式音和美式音都读一遍让陈默加深印象,他提笔连写的哪一个单词是最后补上的轻巧一横或者有力一点,陈默点点滴滴全都记得,刻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每想起一次就会临摹一次,她想要某一天,她变得像她哥哥一样,说优雅的英语,写最漂亮的连写。
“这页单词写得真漂亮。不错。”陈肃后来会这样夸她,得她开心一笑后,陈肃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
那时他也会笑起来。
陈肃笑起来的时候,陈默的世界会发光,她哥存在的每一秒都带着柔和光的轮廓,既温柔又疏远,像一场明亮的梦境,却发生在最漆黑的深夜。
画面顿在这里,陈默意识一动,缓缓发觉,其实她就是在做梦不是吗?
然后梦里回忆起了陈肃。
然后.....眼前短暂地暗淡了一瞬,小阴影过后,一片大阴影来了。
陈默呼吸一深,慢慢睁开眼。
她侧趴在桌子上,睡相还算能看,睁眼恢复视觉的第一秒,先看见的人就是站在她身侧俯身过来的宋程硕。
他站着,胳膊伸向窗边的帘子。刚刚看有几道阳光照过来,把窗格的影子映到陈默脸上,他害怕陈默睡得不舒服,就轻轻悄悄地起身,想把帘子拉起来。
谁知道刚动了一下胳膊,生锈了的拉环就咿呀一声蹭响,惊动了陈默的睡颜。
等他连忙低头看她时,陈默已经睁开眼,还侧趴在那里,扬着眉头看他。
阳光从窗子外泛滥而入,把宋程硕拥了个满怀,现在的他,头发丝都闪着亮亮的金光,一张脸干净又清新,表情带着一点点慌乱地对上她沉静的眼神。
教室里没有人说话,他们就在这个安静的场合,恰当的角度里自然而然地对视。
然后,陈默弯起了嘴角,笑得露出了一排贝壳般的小白牙。
宋程硕也无声地笑了,他没继续去跟窗帘耗,先伸手,放在陈默双眼上方几公分的位置,给她遮去了一个巴掌的阳光,让她的睫毛颤动在他掌心的阴影里。
再睡一会儿吧。还有点时间。
宋程硕无声地在心底里默念。
但陈默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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