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穆星便与男子互通了名姓,方知男子姓唐,单名一个钰字,但她留了个心眼,并未提起自己出身穆家。
她又道:“唐先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实在不方便。在下不才,却也在闻江生活了十数年,对各处有趣之处也算十分精通,日后唐先生若有需要,尽管来问我便是。”
唐钰忙客气推辞,两人啰嗦了一堆客套话,唐钰又道:“其实今日我是想去月江里的,听朋友说月江里正在槐安路往南,却怎么也没有找到。”
月江里?
这是什么地方!
穆星自幼与哥哥们在外面胡混,上至各处公馆,下至郊外赛马场,确实也算闻江城的娱乐场所了若指掌,不想此刻搜遍脑瓜,却怎么也不知道这月江里是位于何处。
若是平日,她大可以坦然说自己不知道,然而刚说过大话,现在面对唐公子的笑脸,她实在没脸说自己不知道。
要看气氛即将滑向尴尬的深渊,她突然灵机一动,笑道:“在美国留学几年,倒把脑子里的地图给混忘了,还想了好半天。这个地方我是熟悉的,不过虽说就在附近,却也需要废些脚力,不如叫两辆黄包车,我送唐先生过去?”
唐先生的目光在她脸上飘忽而过,笑道:“可以,多谢穆公子。”
穆星松了口气,便与唐先生走至街口,招呼了两辆黄包车:“去月江里。”
墙根下正歇息着两个洋车夫,闻声一愣,并未应声,而是彼此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种心领神会的诡异笑容。
穆星看见了,忽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转头看一眼唐钰公子,见他神色如常,为着不露怯,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车。
颠颠地走了一路,穆星一边同唐钰公子闲聊着,一边暗暗记下这个月江里的路线。
渐渐的,她突然发现不知从几时起,街道两旁的女人忽而变多了。
一排排楼房密密延展开,鳞次栉比,灰白的水门汀上挂了大红的绸子,大约为着喜庆,然而看在眼里倒像是个将死的女人涂了血色的口红,反而骇人。
先过了一排俨然是北地风格的楼面,再往后,便换了江南式的阁楼。楼前站的女人也渐渐不同,从一色的北地胭脂,变成了南朝金粉。
琵琶声响,莺莺燕语,空气中洋溢着一股子劣质脂粉气,仿佛白日都染上了暧昧的颜色。
穆星正不知所措地看着楼前台上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忽而听洋车夫在前面大声问道:“公子哎,你们是要去长三啊,还是二三?”
犹如当头棒喝,穆星这才豁然反应过来,他们竟是到了烟花地!
怪道方才两个洋车夫神色暧昧,想来必是将她与唐公子当成了色中饿鬼,白日宣淫的流氓了!
穆星一时臊得差点儿跳下车去,在她斜前方的唐钰转头看了看她突然通红的脸,心中好笑,便道:“我是头一次来,不懂什么好,穆公子既然谦让,那我这个客人便擅自做主了,去最贵最好的便是。”
“可以,可以…”穆星哪里知道什么“长三”、“二三”的差别,只得随口答应,便是唐钰此时说要折返,她也是毫无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