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知道吗?未必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也只是装着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笑而过罢了。
里面嫡系的子弟也不好受,凌晨一过要跟着谭景山点香祭拜先祖,一个一个地挨着磕过头去,等一整套仪式完了,足足得有一个多小时,即便是谭明昭这样的年轻小伙子也受不住,抖着腿按着膝盖,好半天站都站不起来。
谭景山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前面的蒲团上,他们姐弟三个人则跪在后面。
“姐,”谭明昭看爷爷没动静,悄悄地撞了撞谭明卿的手臂,给她递过去一个膝垫:“你绑腿上,跪着能舒服点。”
谭明卿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用,你绑你的就行。”
谭明昭碰了一鼻子灰,有点尴尬,想了想,又把膝垫往谭明梨那边递:“明梨姐,你要不要啊?”
谭明梨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朝他点点头:“谢谢明昭,不过我就不用了。”
其实她心里对守岁这礼仪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对祭拜先祖更是不以为意。在她回国之前,从没有对谁下过跪,她从心底觉得这就像军训一样,类似于一种服从性测试,要叫人在受苦中找到使命感和集体荣誉心。
不过她毕竟骄傲,并不愿意当着爷爷的面做这种小动作,即便她知道爷爷应该不在意这些小事。
但今天又不一样。
谭明梨抿了抿唇,悄悄地取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十点半了。
她还记挂着要给小水打电话拜年呢。
按她的私心来说,她是想在十二点准点向小水说新年好的。
但她想,小水恐怕不会熬夜,那时候应该早就睡了,这样思量踌躇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十一点多时打一个,这样就算小水没接上,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看见,也一定会给她回过来的。
深冬的夜晚冰凉透骨,谭明梨心中念着小水,便觉有了支住和盼头,虽然腿已经跪得完全没知觉了,却仍旧坚持着忍耐。
终于到了时间,她扶着膝盖缓缓起身,跟爷爷知会了一声,走到祠堂外面,取出手机给小水打电话。
今夜月凉如水,几无点星,晚风凛冽地从她衣领间划过。
谭明梨若无所觉,只是抿着唇,忍着久跪之后起身的晕眩,往下划屏幕,找小水的联系方式。
找到了。
她心跳了跳,犹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低声背了几句诗,听自己声音听起来好不好听。
又在心里反复排练着呆会开口的语气,直到完全熟练,这才敢拨过去。
一声,两声,三声。
谭明梨盯着屏幕,不自觉捏起了手指,吊着心默默地数。
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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