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眠在屋檐下仰首,眸色沉凝。
他不喜欢雨。
失去一切的那天……也下过一场很大的雨。
暴雨如注,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学生们从书包里掏出父母塞的伞,或是直接将包顶在头上,嬉笑叫喊,成双结对地匆匆往外跑。
风雨以教学楼的边界切割为两个世界,纪眠独自待在这安静一角,耐心地等待。
没过多久,如水流涌出校外的人群中,一柄黑伞逆流而上。有人撑着伞,从漫天勾连的雨丝中踏步而来。
雨珠坠落的伞沿稍抬,露出楚时野清俊的脸庞。
他走上台阶,伞面向纪眠倾斜:“回去了。”
纪眠轻笑:“好。”
。
伞面宽大,足以遮住两人。雨水如掉线的珍珠接连坠落,散下透明的雨帘。
纪眠伸手,接住伞沿的雨水,听见旁边的楚时野道:“今天还顺利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纪眠眼睛轻眨:“哪里,只有我欺负别人。”
楚时野:“你不会欺负人,肯定是他们先动手,你只是正当防卫。”
纪眠:“哦——真会说话。”
楚时野:“这是事实。”
他又道:“有没有喝药?上课中途会不会不舒服?”
纪眠摇头:“也没有。”
虽然他还没完全回归到受伤前的状态,但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并无大碍。
曾经,为了对付伯格派来的几个D级手下,他差点耗空自己的精神力。
而现在,震慑C级的叶添材,他甚至不用释放太多力量。
只是,新添的伤口可以愈合,两年前受损的精神力却不行。
哪怕他已恢复大半伤势,精神力仍然停滞在B级,如被封死的寒渊冰面,无论如何,都无法撬开那一丝缝隙。
纪眠默然,楚时野察觉到什么,刚要开口,纪眠已语调轻松地询问:“晚上吃什么?”
楚时野看看他:“我买了菜,还有你喜……你之前说过的蜂蜜和枫糖。”
“回去之后,教我做饭吧。”
纪眠:“你想学做饭?”
楚时野缓缓点头。
“至少,”他道,“不要再煮出之前那样的粥。”
而且,每次做饭的时候,除非是切菜洗菜之类的活,其他的纪眠都不会让他插手。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有点小打击。
纪眠轻笑出声,道:“好吧,我教你。”
“如果你还有其他想学的,都可以让我教你。”他道,“毕竟,我现在也算个老师。”
楚时野:“嗯,老师。”
——
回到屋子,楚时野收伞,一侧的肩膀已被雨水打湿。
纪眠“啊”的一声:“怎么弄湿了,快去换衣服。”
楚时野乖乖地照做,换好衣服回头,纪眠给他倒来一杯热水。
他接过水,听见纪眠道:“过几天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带我去看房子吗?”
也许是因为水温有点烫,楚时野动作微顿。
纪眠继续道:“再过一周我就能领到第一笔薪水,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附近的房价。”
他今天问过肖樟,能否预支一个月的工资。肖樟的回答是可以,不过因为他是新来的,得先工作满一周。
楚时野:“……你打算搬到城里去?”
“也对,那里确实离你工作的地方更近,方便很多。”
“不,我不打算去城里,”纪眠道,“我想在附近租个房子,离你近一点的。”
这样,他就可以每天过来,为楚时野进行精神疏导。
当然,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楚时野人很好,并不会介意自己继续住下去……只是每天都让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弟弟”打地铺,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楚时野听完纪眠的话,并没有说什么,微微垂下视线。
这一天比他想象中更早,不过,苏澜始终要走的。
就像苏澜一直说的那样,他只是个“客人”,是个短暂的过客。
因此,他注定不会为谁停留太久。
楚时野:“天晴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
屋外风雨交加,暴雨倾倒于窗沿,却飘不进这座小屋。
天晴之后,一切也会随着这场雨消散于云下,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