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草木里,依稀能辨认出一道深深浅浅往外去的影,那和尚踉踉跄跄,怀里抱着一具雪白的尸体,慢慢就消失不见了。
马蹄声朝外远去,直到完全听不见。
只是昭国的王旗,被一双手摘了下来。
大昭不复。
所有人都背道而驰。
风声刮过姬安的耳朵,那些声音都慢慢远去了,渐去又近来。
他曾经念书,念到一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问太傅那是什么意思,太傅的眼睛望着天空,目里淡淡的,眺望得极远。
那是每一个仁君都会做的事情。
但是天下无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姬安慢慢地走上了城墙。
他低下头,底下是万丈深渊。
地面上浮起惨白的光晕。
身后是楚国的骑兵,燕言君告诉他,叫他紧跟自己,说她会带他回到颍川燕家,说她什么都没了,但她愿意照顾,可姬安拒绝了。
如今他放在哪里都是个累赘。
老单死了,他的父亲母亲也死去了,这世上仿佛再也没有什么是他活着的念头,但活着就是活着,没有理由。
人们总喜欢给死亡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头,士为知己者死,臣为君死,君王为国死。
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姬安摇摇欲坠地挂在城墙头,十五岁的身体孱弱畸形,仿佛就要从上跌落下来。
更远处,有百姓窃窃私语,他们也看到了城墙头的这一抹孤影,不解地问:那是什么?
那是我们年轻的君主。
在姬安成为君主,扛起昭国旗帜的那一日,他的国家就走向了覆灭。
城门已经破了,无数的将士涌入了昭国。
姬安闭上了眼睛,站在那高墙之上,纵身一跃。
他的身体笔直地从半空里坠了下来,像一只翩然飘落的蝶。
马蹄声渐近,带着凛冽风声,几乎瞬间便转移到姬安的耳边。
姬安最后的瞳孔里,倒映出了一袭白衣。
长宁君很少穿白,那一身白衣未来得及换下,衬得他面庞宛如谪仙,纤尘不染,那张如玉温润的面庞上滑过几滴鲜血。
再往下,是一双犹如深潭般的眼眸。
姬安嘴角蠕动了下,他还想说什么,但未等言语,就被人以一种不可反抗的动作强抱走了。
齐婴的手紧紧箍着他的腰,将他从尸林血海里抱了出来,直接扛到了马上。
姬安奋力挣扎起来,齐婴沉着脸,一言不发,按着姬安的手明显使了劲,原本压着姬安脊背的手一重,手臂强硬地夹住了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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