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背不动了,把我放在这里吧。
密道里黢黑狭窄,时不时有蝙蝠从高处飞过,姬安的脸上全是泪,喉咙如火烧,他嘶声:快到了,你别睡,求你了,我不会放下你的。
老单在他背后,吐出一口血色浓郁的气来。
最终在密道的另一头停下处,赫然是一座他们都熟知的圣地大悲寺。
天穹已然深黑,一些宫人便将密道这头深堵住,一时半会,叛军还找不到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形容狼狈,没有一个完好。
姬安背着老单踉跄地走进寺庙,随行来的僧人急忙帮着姬安放好老单,老单还在流血,血流不止。
姬安匆匆往四处看,想去找太医,原本要往前的脚步却停住了,他看见昭离王抓着婠夫人的手,似乎是在安慰。姬安背着仿佛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还在止不住地流血。
那种气场很奇怪,分明是那般平静,姬安却看懂了那无声里潜在的台词。
这一刻,他们并不需要他。
哪怕是在昭宫,逃亡亦或是其他,他仿佛永远都是那个外人,哪怕是死了伤了,他的母亲也不会想起他,他的父亲也是,甚至他们都不知道他几岁了,在九重台关了多少年,连最后他险些死在宫殿里,他们也没有一丝的关心。
姬安不知在想什么,在这个风声萧瑟的夜里,眼睛望向凉寒的月,他的手里拨着一串佛珠,他从不信佛,那是跟寺庙里的方丈要来的,他们说这串珠子能庇佑亲人平安。
他的手指碾过一颗颗佛珠,大滴眼泪就挂在眼梢处发颤。
在姬安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哭声。
那是犹如丧钟般的哀鸣。
意味着有人的生命到头了。
夜里有人死了,温度淌到地心里,无声息地渗透下去。
姬安平静地站在光下,他的眼角干涸,那里流不出眼泪了,仿佛已经适应了这种麻木的痛觉。
临到深夜,姬安被沁入骨髓的凉惊醒,推开了寺庙的门。
他身披的那件白衣宛如丧服一般,送着灵魂尚未安息之人,他烧了点纸钱去送老单,在漆幽宁静的夜里,万家野哭声与火苗附和在一起蹿跳。
他死死咬着嘴唇,嘴唇咬得皮开肉绽,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神情。
深夜之时,浓黑的菩提梢头,才蔓出细碎的声响来。
月光如粘稠的流水,像极了鲜血。
隔着丛黑的纱幕,只有微弱的声音,一点一点的渗入耳朵里。
你来了。
我如何不能来?
天亮了。
天不亮的时候,天才会亮。
你想好了吗?
我如何想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