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走去停车场的几分钟里,真纪突然想到——这个人是快6点钟问她下班时间的,该不会3个小时了他一直在停车场等?
从真纪的角度,最后一次见手冢是20岁的夏天,他在慕尼黑复健的后期。到现在已经有6年多了。尽管平时在杂志或者广告上也能看见他,但总觉得没什么实感。邮件和电话倒是有过不少,感觉对彼此的内心世界是比以前熟悉的,但如果换成真人站在自己面前,又觉得像是一下子多了点什么似的。
停车场一辆黑色的奔驰闪了闪灯,她怀着有点新奇的心情打开车门坐进副驾,侧过脸勉强对驾驶位上英俊的男人笑了笑。
下午在门诊看见他时,手冢为了不惹人眼戴了棒球帽和口罩,现在去掉这些遮蔽,男人原本冷峻的脸部线条在车顶灯发黄的光线里显得柔和了许多,高挺的鼻梁一侧有一小片投影,镜片后的眼睛望向她的时候,闪着温和的光芒。
这是一张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成年男性棱角的英俊的脸庞。五官跟以前比没有太大的区别,表情甚至还比中学的时候少了几分冷厉和严肃。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面前的人仿佛和时空中已经相隔已久的过去重叠在一起,令真纪心里生出了许多感慨。
今天可能算不上一个很适合重逢和回忆的日子。真纪想。
她忙了一天,经历了从医以来最难过的一次失败,虽然没人会因此怪她,但她很沮丧。
她又累又饿又心情低落,勉强在浴室冲掉一身血汗,连顺路买点食物的力气都没有。
值班室没有吹风机,科室里买来放在浴室应急的洗发水清洁能力过强,又没有护发素,导致她的头发有点毛躁,完全没有任何造型。面部因为用了公共浴室的清洁皂现在有点干,脸皮紧绷绷的,被夜风一吹还有点痛。
身上穿的是衣柜里的备用衣物,姑且好歹是干净的,但也不过是追求舒适的基础款T恤牛仔裤和经典款风衣,脚上还穿的是过于舒适的平底运动鞋,整个人跟“优雅的成熟女性”这个标签沾不上一点边。
甚至在面对着身旁这个声名煊赫、粉丝众多、比最受欢迎的电影明星都英俊的前男友时,她饱受摧残的胃还发出了一声响亮的轰鸣。
真是糟糕透了!
这样的想法浮上脑海的时候,真纪发现自己竟然连觉得丢脸的力气都没有了。当年在手冢面前误食芥末辣得眼泪流不停时,她还会下意识捂住脸,可是现在,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妥帖的,似乎已经落到了底,她都不知道究竟该为哪个部分感到不好意思。
“抱歉啊。”最终,真纪只是苦笑了一下,“错过了晚饭时间。”
“你午饭也是凑合的吧?”手冢发动了汽车,想起他闻到的那股咖啡香,“随便吃点面包饼干什么的,喝杯咖啡?”
“……毕竟……今天是直升机担当……”真纪弱弱地解释,突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那年暑假,她正巧碰到超市前的事故,机缘巧合配合了蓝泽完成了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次急救。
那天她看书看到忘记了时间,低血糖加上轻度中暑,手冢去家里看她,就像现在这样,有点尖锐又有点不满地数落她对自己过于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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