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怡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一遍一遍代他道歉。
她此时的怒气太过具体,周家傲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手。
嘉怡躲掉了,她克制住心累,简直是无可奈何地道:“家傲,我们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彼此的,你有你的父母,你的学业,你的朋友,你这样不顾一切地围着我转……我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让她喘不过气了?
他问她:“和我在一起让你很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应该……”
过往积压的旧账顷刻间爆发,他徒然拔高声调,打断她:“你要和谁在一起才不累?你哥,还是……你前男友?”
她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嘉怡,我就问你一遍,你认真回答我。”
他咬着牙问:“你是不是,和裴嘉洛在一起过?”
她见鬼地瞪着他,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明白了……”
有了这么多天的心理铺垫,在这一刻倒也没有痛心到要死要活,更多的是一种不真实的荒谬。
他问她:“嘉怡,我在你面前是不是就像一个笑话?”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那段过往,但她已隐隐有感觉,她不想再骗他,因而没有矢口否认,她疲惫道:“家傲,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非黑即白的,走到今天,好像事事都是我们的选择,又好像事事都有一条既定的轨道,由不得我们选择。”
“你是说和我在一起,是你身不由己吗?”他眼里泛起了泪光。
嘉怡手指放在膝盖上,她松了又紧。
她不知道该如何让他明白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因为真要说起来,又的的确确事事是她咎由自取。
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呢?不过都是一颗真心换另一颗真心。
她的这颗心藏着,将他的心拒之门外,又有什么资格责备他无法与她共情?
“家傲,生活不是计算题,很多事情都难以算得预料明白,我想说的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很多无法预料的……”
“我懂,我都懂……喜欢过我是真的,但只是想玩玩而已,从没想过要和我结婚,对不对?”
“家傲!”她声音急而短促。
此刻他真想发一些疯,找一条宣泄的出路,可他就像困兽,他悲哀地发现他在她面前,连想发火都不由自主地想会不会吓着她。
周家傲喉头发堵,眼眶发酸,执拗问她:“嘉怡,最后一个问题,我和他,你到底爱谁?”
她看着他,张开了唇,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你”字。
周家傲哈哈大笑起来,实在忍无可忍,飞起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包,压着声音道:“四年了,纯属我自作多情,耽误你的青春,实在是……不好意思。”
冲顶的怒火要将他燃烧殆尽了,他发着抖,转身就往门口走。
嘉怡立刻起身:“家傲!”
他却没有回头,一刻不停地走了出去。
嘉怡还穿着家居服,她匆匆回房间披上件外套,又给他拿了件棉衣,急忙追出去。
他的步伐很快,仅仅这么一会儿,他已经走了有百来米远了。
路旁被环卫车推开的雪堆已经垒起半人高,然而地面还是又落了脚踝深的雪。
嘉怡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天湿路滑,一脚深一脚浅,她眼看着他越走越远,急得都要破音了。
青年倔强的背影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冰冷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他们头顶,脸颊,脖颈,呼出的热气遮蔽了眼前小半个世界。
嘉怡终于走到了他身后,她踮脚将外套披在他身上,哆哆嗦嗦说:“不冷吗?”
这一刻周家傲想起了几年前,他义无反顾地从国内飞到加拿大来找她,她看着他,红了眼眶,问他:“不冷吗?”
至少在那一刻,她也是真心的吧?
他紧紧闭了闭眼睛,回过头看她。
他依然热烈的爱她,可这份爱意已经有了比地裂更大的罅隙,再往后走,也不过是徒劳的精卫填海。
他站直身体,听见自己声音冷酷道:“嘉怡,我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
雪花旋转着飘进了他们眼里,冰得眼皮发颤。
“啊?”她这样轻轻地说。
周家傲眼睛死死睁着,不敢眨一下眼,他说:“我通知你一下,我们没有以后了。”
说完这句,他掉头就走。
那天天很冷,冻得他转身一瞬间,眼泪下来了。
总有人说任性是有钱人的特权,这句话错了,任性是被爱的人的特权。
不再被爱的那一刻,即便富埒陶白,也没有任性的资格了。
他们的感情从他开始,由他结束。
老天爷,这算不算……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