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一天,嘉怡忽然接到了裴嘉洛从北京打来的电话。
起初她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可他沉默许久,只轻叹了口气,说:“嘉怡。”
彼时她重感冒加通宵熬夜,头晕目眩地从电脑后转头望向窗外的天光,想着国内此时应当是深夜了。
他只这样浅浅叫了她一声,归于沉寂。
“怎么了?”最后还是她先问出口。
裴嘉洛低笑了声,自言自语似的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还挺多。”
“啊?”她没听明白,反问了一声。
停顿了半响,裴嘉洛说:“没事,挂了。”
这个电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数次,嘉怡想再打回去,问问他那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问问他是什么“身不由己”,但她还是按捺住了。她想,如果真的有事情,裴嘉洛不会不说。
直到几天后,她在国内的经济版新闻看到:裴氏汽车总裁与方氏药业继承人联姻,股价暴涨
她看着新闻里“裴嘉洛”三个字蒙了很久。
这时才后知后觉到,他所说的“身不由己”是什么意思。
她与周家傲的订婚宴定在圣诞节,是为了迁就她的放假时间。
裴嘉洛的订婚宴在平安夜,就在她的订婚宴的前一天。
她几乎想立刻打电话过去问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可手机一拿起来,她又放下了。
是故意的又怎样?不是故意的又怎样?
这一切还与她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了。
忽然一种彻骨的冷袭上全身,她感觉冻得手臂都麻木了。
她分明还坐在壁炉前。
她分明还烤着火。
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裴嘉洛要订婚了,在两年后的今天。
他们多守信用,承诺的两年后订婚竟然都做到了,只是对象都非彼此。
她想,她该要祝福他的。
她找出他的手机号,却迟迟按不下拨通键,最后点了短信,她打下“恭喜”两个字,刻意地加上长长的感叹号。
她相信这简单两个字足以体现她诚挚的祝福,只是发不出去,不是手机坏了,是脑子坏了。
一把匕首在凌虐她。
嘉怡忽然想起那个夜晚,裴嘉洛问她“这次又是谁”。
某一刻他是否希望那个人是除了周家傲以外的任何人?这样可以将她解释为三心二意,而非她的一心一意,只是不对他。
她真是个卑鄙小人。
她先违约,已经要订婚了,却还不希望裴嘉洛变卦。
她想要他做什么?给她守鳏?
她把所有感叹号删除,只剩下“恭喜”这孤零零两个字。
可是这两个字她都发不出去,发送键上仿佛竖着一根尖刺,有一刻她几乎想不管不顾地将一个电话打给他,不管不顾地说:“裴嘉洛,我后悔了。”
不——
她后悔什么?
她难道真的要跟着他发疯?
他们的人生都回到了正轨,他们都会过上世俗定义的“幸福”生活。
她是该要恭喜他的。
逃脱欲望的苦海,登上理性的高岸。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她伏在电脑桌前,画了一半的数控笔被扔下,她手掌握拳,抵住痛感异常的心脏。
裴嘉洛,
裴嘉洛,
裴嘉洛。
她想她是病了。
否则怎么会念一次这个名字,心脏就更痛一分。
她拨通了电话,却不是拨给裴嘉洛。
“Emilia,我好像生病了,可以来帮帮我吗?”
她抠住桌子边缘,第一次,心脏痛得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