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怡心里其实还想到一个地方,但她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说。想到他妈妈刚才破门而入一副要找他算总账的样子,她又犹豫了。
不一会儿,周家傲妈妈在客厅打起了电话。嘉怡听了一下,大概是打给周家傲爸爸告知寻人进度的,又说了周家傲住在三里屯,但人还没有找到云云。
嘉怡也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那个已经三天没有过联系的号码。
拨号音漫长,就在她以为他不会接了的时候,电话通了。
她扫了眼正在打电话没有注意她的女人,猫到了厨房角落里,压低声音道:“家傲,你现在在哪?”
那边是漫长的沉默,但他沉沉的呼吸声说明他在听。
“你妈妈和我来了上次开派对的这里,你……还是先不要回来,你在网球馆对不对?我来找你,好不好?”
“你不是要和我分手了吗?”
他说。
的确,他们的消息记录最后停在她发的一句“家傲,我们要不还是分手吧”,可他没有回复。
“这个我们之后再说……我来找你了,你别乱跑!”
“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儿等你。”他低声说。
他这样低而沉郁的声音,是嘉怡从来没听过的,弄得她都莫名有点想哭了。
挂了电话,嘉怡走出厨房道:“阿姨,我还有课,我先回学校了。”
“好,那你回去吧,对了,你有回去的车费吗?阿姨给你钱。”
见她要掏钱包了,嘉怡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阿姨,我带手机了,我先走了。”
她朝周家傲妈妈礼貌欠了下身,走出房子关上了门。
门合上前她听到周家傲妈妈对电话那头道:“我上次真是气昏头了,小姑娘人也还是挺好的,但是你儿子啊,我真是没法管了……”
一脱身,嘉怡立刻下楼打车去网球馆。
今天网球馆里的人比上次要多,嘉怡一进大厅就看到了用毛巾盖着头,垂坐在大厅长椅上的周家傲。
一颗心彻底落下来,她大步走到了他面前。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周家傲抬头往上一看,看到的是嘉怡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的表情。
他立刻起身,什么都还没说,先紧紧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一米八几的大男孩此时就像一个小朋友一样,弓着脊背,把头埋在她颈窝里。
嘉怡垂着的手指蜷了蜷,还是不落忍,轻轻地搭在他腰上,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别和你妈妈置气了,你这三天没回去,她很着急……”
他在她耳边无助呢喃:“那你也别和我置气了,好吗?”
他的身体像一根紧绷的绳在隐忍地颤抖,连同声音都是发颤的。
大厅里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他们就这样拥抱着,吸引了不少视线注目,嘉怡在心里叹息,心说那么多人,她怎么偏偏要招惹到他呢?
不是他不好,而是他太好。
“我没有和你置气……”
“那你别再提分手,好不好?”
别的她能尽量答应,她也想弥补对他的伤害,可是唯独这件事不能……
“我们不说这个了,家傲。”
她自顾自道:“你妈妈现在在等你,她可能有点生气,但她担心你也是真的,你和她低个头,这件事就翻篇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嘉怡。”
他让她避无可避。
“我们的事……”
她想尽力平和地和他说清楚这件事,可是一开口,她的声音就已然哽咽了。
她在一片泪光模糊中看进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他的眼神总是坚定,神情总是认真,在她心里他就是一道纯粹利落的,能劈开所有黑暗的光刃。
可她不是他的鞘,她自身难保……
她还是哭了,为自己身不由己的处境,为辜负他真挚的感情,为日后的再不相见……
她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他对她这么好?
她努力摇头,郑重地告诉他:“家傲,不是我想不想……是我们没有结果的。”
“有!”他却依然偏执,“嘉怡,我说过的,我这辈子都只会和你在一起,我会娶你的,你忘了吗?”
“我没忘,”嘉怡低声道:“可是家傲,我们认识才两个月而已,两个月的时间能够保证什么呢?我们现在就说一辈子……”
“不是两个月!”他大声打断她的话,拉开她的身体,又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进她的眼睛道:“是两年!两年啊,嘉怡,从你转学过来的第一天,我就对你一见钟情……”
嘉怡愣住了。
初中转学过来的那段时间,她就像一个低着头走路的人,只顾眼前方寸,全部精力都放在和陌生的父母、陌生的裴家、陌生的生存环境磨合上,等她终于有心思停足看一看自己身边风景的时候,她已经毕业了。
时至今日,她能回忆起的附中记忆,只是一段被高度压缩的,令人喘不过气的时光,是繁琐而严厉的礼仪补习,是一次次被同龄人超越的打击,是无数次想举起而又因为普通话不够标准而讪讪放下的手……
她竟然从不知道,在她那样自卑怯懦的时光里,会有这样一个呼朋唤友、意气风发,像一束光一样的男孩在注视着她。
看到她迷惘而又不敢相信的眼神,周家傲开始懊悔,无比地懊悔……懊悔曾经没有鼓起的勇气,懊悔那莫名其妙的自尊,懊悔他没能去早点认识她。
如果他们认识得再久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轻易地就说放弃?
他想一定是自己没有给够她安全感,没有给够她坚定走下去的信心,所以才会让她一面对阻碍就说分手。
他低着头,带着全部爱意的目光热烈地注视着她,温柔而又坚定地道:“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毕竟我们还有许多的以后,我们一起往后走,好不好?”
她终于还是说出了在一起的第一天就想说的话,苦笑道:“以后那么远,谁能想到以后会怎样呢?”
“你不相信我吗?”他目光真诚。
她声音很轻,“不,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可是我相信你啊,也请你相信我多一点好不好?”
少年的手扣在她肩膀上,黑色的腕表扣得她肩背几乎发疼,他像要将自己揉进她怀里来祈求她的信任。
她张了张嘴,几乎就要心软了,可是想到她这一地碎玻璃的破烂人生,她拿什么来配他这么闪耀的人?
拿她孤女的身份?给他她这具肮脏的身体?她那枯槁的灵魂?还是她那颗已经破碎的心?
她这样坏的人,怎么值得他这样真诚而又热烈的爱她?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在一切伤害都还来得及弥补,一切承诺都还未要求兑现的时候,她不再将他拖进黑暗和痛苦之中。
“家傲,”她抚摸他的脸颊,温柔得近乎怜悯地说,“你成熟一点,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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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作话有点长,为了避免一些我不想看到的评论,我就先把话都说了,对剧情没什么疑惑的可忽略作话,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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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可能会觉得嘉怡一直是拿捏小周的,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自卑了,小周其实只是一个引子,嘉怡对自己的人生一直是悲观的。她就像一个漂浮在黑海里的瓢,她沉不下也逃不掉,她想过破罐子破摔,又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她一面相信人定胜天,一边又被心里黑暗不停拉扯,她是极其矛盾复杂的,所以才会分裂出两个人格。
有人问过为什么要安排小周这样一个人物,之前说过一次,其实另一个更明确的理由是,如果哥哥的象征是银色的错乱痴狂的月亮,那小周的象征就是午后爽朗惬意的阳光,可能还会有人问,那小周这么好,为什么不直接让小周上位?这个当然我们得往后看了。
至于嘉怡的象征,非常明确的,她是所有人的白月光。
每个人都是自己荒山和别人的明月,这也就是荒山明月这个书名的来由。
可能还会有人觉得我什么i男虐女乱七八糟的,首先申明,我非常讨厌现在用贴标签的方式给活人下定义的,这是忽略人是一个活生生的有复杂人格的个体,甚至可以直接说是否定了一个活人的人格,把人变成了一件物质的可随意定义的商品。我不是商品,所以别定义我。
我不是虐嘉怡,我平等地虐所有人,同时我也平等地爱我笔下每一个角色。我赋予一个角色以苦难,不是为了让他们受难而受难,更不是为了赚读者几滴眼泪,这都没意思,写文之于我就像做有复杂变量的化学实验,不同的人生经历磨练出不同的人性,有人沉沦有人崛起,我想让他们生动地活起来,而不是活着死在了文里。
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不喜欢就默默退出去,这可能不是你的菜,但总有人想尝尝,不要往所有人碗里吐口水,厨子脾气大,更不接受侮辱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