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秦靖媛转向里头,眼色使着人快点详细说说。
许敬时哼哼了两声,才肃下神色认真道:其实也是无妄之灾。言氏祖上都没有入朝为官,只是在文人墨客中极富盛名。前朝国都被破时,一些文官躲到了言家,半年前才被发现。最后虽然都归顺于黎国,但陛下心里还是留下芥蒂了。
我们是武将,在朝中与文臣相制衡,若有朝一日明面拉拢文人之心,与皇家再怎么情谊深厚,好日子也要到头了。所以你说咱家,是不是最不能收养那孩子?
不对,陛下有芥蒂不是因为收留文官的事吧。许扬拧着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脱口道,陛下一统中原时大赦天下,前朝大臣多是善终,为了巩固民心,也有不少继续为官的,但对于言氏,陛下可算得上直接灭了门,难道他们在考虑着复辟前朝不对,那样琛儿根本不会留下。
看着许敬时忽然紧张起来,许扬放缓了语速,待对方确认了房外没人后,才压低了声说完:所以,是陛下动了杀心为什么?
许敬时深叹了叹,半晌后,才在两人的注目下简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听罢,许扬笑了一下,话说得并不委婉,什么宝贝这么稀世,陛下杀光了大人也要抢。
这你就不要深入了,你爹也不清楚。许敬时背过一只手去,强行转开话题,既然孩子已经带回来了,那就按你自己说的,收做义弟,找个夫子教诗书,习武就别想了。我跟你娘还想着早点抱孙子呢,这下还挺好,事先能练练。
许扬:都说了我自己教养。
你爹愿意接过这浑水,你还不乐意了!许敬时的语气才刚轻快,这下又把脸拉了回去,突然觉得那些同僚说得对,你就是个蠢的。
扬儿是心软了,但也不是非常冲动。许扬深吸一口气,娓娓说来,声音还有些颤动,他还那般小,所受非人待遇,孤立无援。当时目睹的时候扬儿就想到了自己初入军营之日,因为隐姓埋名,所以被以为是哪里流浪而来的孤儿。在新兵蛋子里摸爬滚打,出人头地前那是随便一个小兵都能泄愤。
有一次还被诬蔑偷了教官的钱,要不是最后灵光一闪,爬上屋顶掏了喜鹊的窝,凭身上自家的官银,我怕是要百口莫辩。他轻笑出声,当然,真到最后一刻,大名还是会报的。
许扬偷去郊外校场的时候,许敬时还在西北抗敌,顾不到妻儿。获知消息后,他愧疚的心情是多于欣慰的,但也正是因为看出了儿子已然经过了最底层的锤炼,他才敢放心送人赴边。
正深有感慨间,他见许扬露出像是等待夸奖的神情,口是心非道:这种小事要都处理不好,我还嫌丢人。
是是是,我也觉得那样太没面子。许扬咧开嘴应和道,片刻后又收敛了笑容,爹,这世间不公,多的是人还不知道是非善恶,就要为活下去而挣扎。琛儿才六岁,前朝灭亡时才是襁褓婴儿,他只是生错了时候。
救他是有被陛下猜忌的风险,但再怎么谨言慎行,我们家好像也摆脱不了被猜忌的结局,那么,我为何不救他?这段话没有任何心思,全是真情实感,许扬说完便静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