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
雨势渐小, 仍然带着淅淅沥沥的滴答声,水珠在清透的琉璃瓦上镌刻下一道深深的湿痕,像极了某人的泪痕, 怎么也擦不干净。
云亭忽然觉得心脏有些难受, 指尖下意识紧紧攥着床沿, 力气大的几乎要崩出青筋,眸底暗潮汹涌,狠狠闭上眼, 神色像是疼痛到极致,远远看去竟有些狰狞骇人。
清衍毕竟不是专业的医修,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上去查看情况:师兄!
云亭胸膛剧烈起伏,低低地喘了一声气, 摇头正想示意没事, 喉咙却陡然溢出一片腥甜。
他心下一惊,下意识用袖口遮住脸,咳嗽一声,月白的衣料上顿时有淡淡的血红弥散开来, 把他自己都看愣了:........
雨声停了。
一旁的时寻绿睡的很不安稳,连梦中都微微蹙眉, 紧紧地攥着云亭的衣角不肯放开,一头白发静静地铺洒至枕上,随着主人清浅的呼吸,轻轻起伏着。
云亭垂眸, 在清衍担忧的神色中无所谓地擦去嘴角的鲜血, 轻轻拧眉,伸手抚平时寻绿皱起的眉头, 随后,犹豫着抽出被时寻绿攥紧的衣角。
他站了起来,看向清衍的眉底似含霜雪,如同高山上溶溶融化的水,露出地下清冷的坚冰,轻声道:叫暮烟来,照顾好他。
我去看看师尊。
作为明徽的亲传大弟子和新任掌门,云亭合该去师尊故去的地方收回几位仙尊的肉身,带回友仙宗后再行祭拜一番,方能成全礼数。
云亭站起身,面色隐隐有些发白,却仍强撑着不泄露过多的疲惫:我去去就回。
清执正欲言水天镜处非仙人不可近,却被清衍陡然按住了手腕,他疑惑地抬眼看去,却见清衍轻轻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做声。
见此,清执心中虽有疑虑,也不做他言,微微垂眸侍立右侧。
云亭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小动作,言罢余光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时寻绿,微不可查地顿了顿,片刻后,抬脚往外走。
背影挺拔,青丝飘散,如松如鹤,清衍怔怔地瞧着云亭的背影,远远望去,忽然从记忆深处翻出明徽刚继任掌门时,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恍然之间,竟已如此相像。
水天镜毗邻仙界,非仙者不可近,但云亭是通过清魂崖转生入轮回的,保留了半幅仙骨,因此十分顺利地进入水天镜内。
水天镜如一面波光粼粼的镜子,倒悬在天界不周冰河之下,明徽等人的尸体被冰封其间,隔着清透的水波,与云亭两两相望。
云亭站在水天镜之上,垂眸看着透明却深不可测的水,不周冰河静静地淌在他衣角边,流转旋出淡淡的水纹,却没有沾染他分毫,像是宠物等到了久归的主人,只剩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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