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珩在家呆的时间越长,百里奚也渐渐对他放松了些许看管,若是有百里齐南陪着,去院子外边走走也无妨。
蛮荒。
蛮荒没有春夏秋冬,日日都是一个样,都是能晒死人的酷暑。
在这儿住着,很容易忘记时间。
长随脱了上衣,只穿着裤子躺在百里长珩喜欢的那棵树下,眯着眼睛瞧从枝叶间漏下来的光影,他伸出掌心,光斑从他的指缝间漏下来,打在脸上。
他不知道神州现在是秋天还是冬天,只知道自己家菜园子的菜摘了又摘,放着吃不完,烂了又烂。
从前长随以为自己离开百里长珩后,就可以慢慢淡化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就可以摆脱心魔。
可是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长随觉着比他之前活得十九年还要长。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长随没觉着自己不爱百里长珩了,反而觉着自己更想他了。
起先刚回蛮荒的时候倒还好,他把精力发泄在菜园和劈柴上,可是后来,他劈的柴堆满了四面墙,再也没有地方可以给他堆了。
没了柴劈,长随选择了看书。
屋里有很多书,部分是从别的地方弄来的,部分是百里长珩自己凭记忆写的。
长随翻了几本,每一本每一本里都有百里长珩的笔迹,长随还能清楚地记得百里长珩写每一本书的样子。与其说是在看书,不如说他是在看百里长珩。
越看越想,想知道百里长珩最近睡觉是否安稳,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成亲
这个念头一出来,长随就觉着已经销声匿迹好一阵子的心魔又从胸腔里冒出来,蠢蠢欲动。
他不敢再想。
不能看书,长随决定去练剑。
可是啊,他的剑招,每一招每一试,都是百里长珩教的。
百里长珩有时候会站在他身后,将他揽在怀里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他,有时候又拿着一根从树上折下来的枝条,绕着长随走。
他不需要看见,他只需要听长随剑破开风的声音,就知道他哪儿错了。
百里长珩会拿着枝条抽他动作失误的地方,一下又一下,直到他的剑招没有半点错漏。
做饭,劈柴,种菜,看书,练剑,每一样每一样,都有百里长珩的影子。
长随也试图像百里长珩那样,倒头睡上一整天,可是他每每一闭眼,百里长珩就非常自觉跳进他的梦里,同他笑,同他说话。
同他吃饭,同他欢好。
虹桥上荒唐的一夜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淡,反而没隔上几天,就要在长随的梦里上演一遍。
大汗淋漓地醒来,身侧没有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只有漏进来的、燥热的烈日。
长随也想过联系百里长珩,告诉他自己想他了,告诉他自己想回去。
可每每这个想法一出来,心魔便开始冒头,哄诱他,让他囚禁百里长珩,让他打断百里长珩的四肢。
让百里长珩只属于他。
他爱百里长珩,也希望百里长珩只属于他,但他不希望百里长珩因为他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更何况,若是天冷了,百里长珩受不了了,自然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