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去世,府里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章佳氏心疼她,体贴地主动让她多回纳兰府里去操持永寿的葬礼,时春自然感激,这天她准备去纳兰府的时候,却见到了在主屋里的李荣保。
他把大半个身子倚在炕床上,在堆积的软枕上低头看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齐衰上,眼中晃过复杂的眸光。
这位平生煊赫的公公并不会说太多体己话,时春在下面坐了一会,听到他发话:“代我向纳兰夫人问好,盼她节哀。”
时春垂着眼道:“儿媳明白。”
李荣保的视线落在她低着的头上,半晌,他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今年,怕是要苦了你了。”
时春眼睫一颤,抬眼,却发现坐在一旁的章佳氏开始默默地抹起了眼泪,她身边,李荣保微微笑起来。
“阿玛。”时春声音有些发抖。
“死生皆有定数,”李荣保冲她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似我和你阿玛这般的年纪,能活到如今,看着这人世变幻尽往好的方向去走,便已是幸运。我本想着有傅恒陪着你和你额娘,想来不至于有大的影响,但我未想到他会请命金川,是富察家苦了你。”
时春露出一个似哭又似笑的表情,她摇头。
李荣保却没有接受她的回避,他叹了口气:“富察氏世代为将,一代代的热血才成就了今日,傅恒不甘心蹉跎在京城里,是风骨,富察氏当以他为豪。他第一次上战场,却就是这样艰险的局面,作为阿玛,我为他骄傲,也为他担忧,战场局势瞬息万变,随时可能有坏的消息。然而不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要稳住,你是富察氏的儿媳,也将是这个家的家长,我死之后,这偌大门庭,都要由你来承担,孩子,你可做好了准备?”
李荣保不无怜惜地问。
时春对上他的眼。
李荣保的这一番话,已经把这显赫门庭的至高地位给了她。
她明白他的意思,李荣保已油尽灯枯,傅恒不在京城,富察氏将有动荡,操持丧事、管理家族的任务将落在她的肩头。若是傅恒在战场遭遇不测,则更要她成为富察家新的主心骨,带领家族度过低迷,培养福隆安,重振富察氏。
而她所能做的,唯有接受。
-
“你回来了。”
纳兰庄云走进大门,看到时春,说道。
时春抬眼看着她:“阿玛去世,最伤心的是额娘,我回来陪她。”
庄云点点头,随后看向院落,目光悠远,似乎含着些回忆。
这位向来高华雍容的郡王福晋此时身着齐衰,乌黑的发上只插着一只白玉做的素簪,除此外再无别的饰物。
“你还好吗?”时春打量着她,忍不住问道。
乾隆九年,她第一个孩子流掉之后,庄云邀她去愉郡王府,那时候她分明心中对弘庆有怨,坦露出谋害府中孩子的事情,更是撺掇时春夺权,也因此,后来时春刻意地回避了愉郡王府的拜帖,加上后来她跟着傅恒往山西就职,姐妹之间也少有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