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不是朕不让你去,而是你的阿玛和额娘定不会同意,若是你姐姐在,想必也不会同意。”
傅恒咬了咬牙,抱拳俯身:“金川战事僵持日久,朝中大人们屡屡推诿此事,至今也未寻出合适人选,就算有骁勇善战的将领,但至今也未请命,便足以说明目前将中无人有必胜决心,此般心态,决计不可取,派去前线也只是多耗损将士的命罢了。臣虽无作战经验,但熟读兵书,更通兵法韬略,亦已做好一切心理准备,朝野内外,没有比臣更合适的人选,皇上又如何不知?”
上首沉默,傅恒此言确实极是,眼下朝中局势复杂,老臣倚老卖老,年轻子弟不堪重用,军中士气不够,放眼朝堂,傅恒却是最佳选择。
只是。
皇帝开口:“你阿玛今年身体不好,一直卧病在床。章佳夫人眼睛又看不见了,时时需要人看顾着。朕听闻福隆安上个月生了大病,差点丢了命,那时侯讷亲督师节节失利,朕火气大,军机大臣们更是常常几天几夜地呆在宫里议事,你无法回家,府里的事应当都是你媳妇在管吧?上有老下有小,福隆安的病又来得重,你媳妇经受了多少罪,朕也能想到。回去问问她吧,若是她也同意,朕就不再拦你。”
傅恒心头沉重,再也没有坚持说什么,退下了。
回家后,看着迎上来的下人,他不由问:“少夫人呢?”
侍女回道:“刚从主院子里回来,听到小少爷贪玩跑到院子里,被地上的冰滑倒,急忙回了院子,现下正训斥小少爷呢。”
傅恒点点头,心里虽然记挂,但还是先去了主院看了李荣保和章佳氏,陪着卧病在床的阿玛和失明的额娘说了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当下就告诉双亲决定。
从主院里出来,他才加快了脚步往四房赶,进了院子就看到院中的下人都拿着扫帚和簸箕出出进进的,前些日子下了雪,下人已经把院子扫出来了,扫完的雪都堆在院子角落,今天小少爷贪玩出来跑,不小心踩着地上化成冰的残雪嗑到了头,把少夫人惹得生气了,就下令把院子里所有没清理干净的积雪都收拾出去。
傅恒撩起帘子进了暖阁,脱了身上的厚重大氅交给身后的卜隆,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冷气,又站了站,在这期间听着屋里时春的怒斥声。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傅恒侧耳听着,心道,然后放轻脚步往里走,绕过屏风,看到时春坐在炕床上,对面坐着个身量不高的幼童,豆丁般的身长,裹在厚重的皮毛里,只露出一张嫩生生的脸,眉目极其深邃,不到两岁的年纪,脸上已不复其他幼童长着软软胖胖的白肉,骨肉匀称,也就失了些憨萌,多了几分灵秀。
傅恒心知福隆安脸上那少有的些软肉也在上月大病里被折磨掉了,小孩子受不住那样苦,病好了以后生生瘦小了一圈,往常最是健壮活力的了,现在看着也有些恹恹的病气,倒难怪时春听了他跑出去滑倒的事如此生气。
瞅着福隆安也该是知错了,脑袋越垂越低,傅恒轻咳了一声,看见他却没有停下继续说着福隆安的时春才转头把注意力给了丈夫:“回来了?”
她轻轻问了声,如往常那样平淡,仿佛傅恒前段日子没有成日忙到无法回家一般。
傅恒心里却觉得歉疚,走上前先握了握她的手,应了声:“回来了”,又扶她坐下,温声关怀了几句,才转头看向福隆安,走上前俯身摸了摸他的头:“这小子又不乖了是不是?我说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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