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作一副为难样子:“这可如何是好,按理说四弟好不容易休假,我是不该打扰他和弟妹,但额娘命我准备给大哥和那位怀了孩子的苏姨娘的礼物。我刚嫁来不过一月,在这府里什么都还生疏,又从未见过大哥,不知长房的喜好。两位嫂嫂又与我不甚亲近,着实让我有些畏怯。可明日府里进藏的马车就要离京了,便有心想来问问你们四少夫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小丫头也不知所措了,她本就只是一个守门的二等丫鬟,这等替主子做决定的事,哪里能轮得到她。
尔晴见她不知所措,便一笑,循循善诱道:“现下时辰已经不早了,额娘那里我也总得想法子交代过去,既然四弟妹在,你进去通报便是,我也不想为难你。”
小丫头一瞥,见她面相柔美,眼中关怀,顿生亲切之感。
难怪进府以来,一向独来独去不与人交往的三少爷也把新少夫人疼进了骨子里,真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般温柔美丽的女子,与四少夫人一般,都是让人忍不住想放在心上疼爱的。
她应答下来,转头进去通报。
不多时,如意从垂花门出来,见了尔晴,福身一拜:“三少夫人,请跟奴才来。”
尔晴微笑着颔首。
进了院落,拐过几道回廊,那在院门口便听到的琴声越发清晰起来。
尔晴驻足侧耳倾听,半晌笑着问:“这可是四弟妹在弹琴?弟妹真是个可人儿,这琴弹得真好。”
如意垂着眼恭敬道:“是四少夫人,这便到了,三少夫人小心脚下石阶。”
尔晴笑盈盈道:“不碍事。”
说着便不由加快了脚步,绕过照壁,却是一下顿足在原地,不动了。
上月紫禁城飘了一场初雪,尔晴还记得自己就是在初雪那日进门的,北方寒冬冷气逼人,迎亲路上湿滑泥泞。喜塔腊家卯足了力气想要向富察家展示自己家的实力,备置了丰厚嫁妆,光是准备用来在路上给围观百姓撒的金瓜子就足足装了两箩筐,然而天公不作美,大雪下了,也没有多少人冒着这恶劣天气来观赏的。好好一场婚宴,竟就被硬生生搞得添了几分萧瑟。
如今雪是化得差不多了,更别提富察家日日有下人洒扫,青石路早就干干净净,今日更是难得的大晴天,太阳冒出头,金光从光秃秃的树杈间照下,把灰白的地面也照得多了几分暖意。
然而这金光再亮,也不比寒气中一闪而过的冷冷银光来得耀目。傅恒着一身白色箭袖,在院中舞剑。剑光如水,舞动中银辉闪烁。男人身形修长挺拔,跳跃挑刺却轻盈如一片白色的羽毛,天气冰寒,他浅色的双瞳从剑后扫过,沁着微凉的眸光,一影惊鸿,翩若游龙。
尔晴一瞬间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眸中的痴迷,她站在原地看着在院中舞剑的人,满心满眼都是他。
院中的青年却浑然不知,他挽过一道让人目眩神迷的剑花,身形翻转,手腕轻轻一转,便似是轻易玩弄着手中的利剑一般,游过一道潇洒的收势,剑眉下目光一转,轻挑起眼角睨向一旁,剑身明澈,映出他一双带笑的琉璃瞳。
“铮——”
似乎是一道回应,一直悠扬着的琴声忽地迭起高/潮,乐音渐急起来,那剑光便织成铺天盖地的银网,气势滔滔而来,院中纵是只剩寒冬枯枝,也被这凛冽剑气扫得枝头微动。
尔晴的目光却是自那一声后便移开了,她盯着傅恒看过的那处。
冬季天光暗淡,满院萧瑟,可那琴声传来地方却是一派富贵堂皇景象。时春坐在廊中,身后是房间敞开的大门。她膝下铺着大片厚实的紫貂毛,身边立着两座金丝炭炉,松香在“噼啪”的炭火声中弥漫开来,她身上红色的大氅铺陈开来,在身后铺开,金线云纹华贵炫目,她脸下却簇着一圈雪狐的毛领,玉琢般的容颜被拥在雪白狐毛中,娇美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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