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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2 / 2)

“失败的东西也有它的用处,青涩,不完美,但我需要它。”泉鲤生说。

在那个瞬间,他似乎看见了甚尔眼里稍纵即逝的匪夷所思,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什么普通大学生,也不是认识咒术师还被追杀的神秘人,而是一个在世界游荡的怪胎。

而怪胎面对的是随时可以杀掉他换取报酬的烂人。

他把烂人的贪婪当作捕兽夹上的奶酪,捉住了那双狭长深邃的绿眼,用自己的方式来索取需要的东西。

“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也是正常的吧,我支付了金钱,所以甚尔一直协同我模拟着相爱。而我只是比你更笨拙,配合着你把牵手,拥抱,将脸红心跳摆在明面上——”

鲤生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不管男人表情给出的反馈,他只是单纯地若有所思。

“原来甚尔你是这样定义相爱的吗?还是说,你觉得这是最符合「泉鲤生」的相爱?”

这一次,伏黑甚尔是真的露出了啼笑皆非的错愕。

通常来说,会花钱购买欺骗的人都是为了取悦。

在那段时间里忘记这只是由金钱构筑的快乐,而不是一边表演着「爱」,一边清醒地评判着「失败」。

泉鲤生甚至不是像他之前想的那样,为了能感受到自己真实的东西。

他更加病入膏肓,居然试图去剖析理解。

为什么?为了让自己在接下来的人生中能从失败中模拟出完美的形态吗?

「我不理解什么是爱,想学会的目的不是为了爱本身,只要能无限接近那样的状态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在世间游走。」

他知道那也是一种令人痛苦而不自知的虚假吗?

“除开保命的附加报酬,你在花钱买完全没有价值的东西。”甚尔也很意外自己会说这样不像是自己会说的话。

“我觉得很划算,当我产生「甚尔是不是会喜欢我」这样的念头,那就是我花的钱在开始生效的时候。”

“我记得你说过,你想买的是「喜欢上我的感觉」,而不是其他。”甚尔说。

“其实是一样的。因为不管我问谁,他们都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我不是他们感情的参与者,能理解到的东西只有「爱就是在他们之间除了不爱之外的所有」,这根本不算是答案。”

泉鲤生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倒映着他所看见的一切,所以其实是空的——伏黑甚尔终于彻底看清了这一点。

“所以啊,如果甚尔能将与我有关的感情转述给我,这样的话,作为当事人的我应该就能理解了吧——可那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我不会强求的。”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隐隐地颤动了一下。

有的人已经把所有的情感埋进了棺材,拿冻土和木材的硬度去隔开牵连。

还有的人完全了解这一点,为了自己畸形的目的试着铲开土壤,把棺材里的人摇起来。

说不清楚是谁比较冷酷,谁又比较残忍。

许久后,伏黑甚尔从桌上下来,他像是做出了什么有意思的决定。

他蹲在泉鲤生面前,绿色的眼睛像流动的生机,是肉食者摆出用来欺瞒猎物的碧色海洋。

“如果给价足够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解决掉那些人。”

他正式站上了舞台,在这场戏剧里露出獠牙,坦诚是真的,坦诚的目的却不带有任何真实。

“「伏黑甚尔一直没有动手不是在抬价,而是出于保护。」”

“「伏黑甚尔生气的原因不是委托可能会泡汤,而是在嫉妒。」”

“「伏黑甚尔隐瞒的原因不是嫌麻烦,是担心单纯的大学生知道之后会害怕得离开。」”

“只要这样想的话,这场「拟爱」的交易还能继续下去——你要这样想,泉鲤生。”

泉鲤生也是个优秀的表演家,至少在甚尔眼里是这样。

他的笑容真诚又满足,脸红着,充当着醉倒在绿色中的猎物,放任猎物的獠牙已经逐渐攀附上皮肉,慢慢咬出绝对会留下疤痕的印记。

鲤生教他:“那样的话,甚尔现在应该给我一个拥抱才对。”

作为和解,他们不含任何感情的,纯洁地相拥。

就像泉鲤生平时会做的那样,伏黑甚尔突然问:“你现在在想什么?”

鲤生平静地感受着心跳的起伏,逐渐上升的体温,听觉带来的低哑呼吸声。

「和五条悟完全不一样啊。」他其实在想这个。

五条悟的眼睛里是年少者才具备的东西。

他的喜欢和讨厌都坦荡,只要他迈开步子,世界都会为他让路。那样的感情是暖呼呼的,平和,饱满,像是这辈子都不会倾颓。

所以泉鲤生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可怜,不甘心,空虚。

尽管鲤生知道,在自己和五条悟的关系中,那是一个被反复遗忘的人最有可能产生的情绪。

这样会很危险。

因为老板就是那样的,她会因为那样的感觉而受困多年,眼角的笑纹遮眼住了被浪费的时光。

泉鲤生不理解,但也不能从五条悟那里理解,那样做太过分了。

而伏黑甚尔则是完全相反的。

这个男人擅长摆出各种讨人喜欢的姿态,他知道怎么让人脸红心跳,勾引住人的理智。

只是在那样做的时候,绿色的眼睛依旧薄情,漠不关心,死水一潭的冷硬。

甚尔可以为了任何东西做任何事,唯独不为了「爱」,他甚至不爱他自己。

他不需要尊重,那并不比金钱有价值。

“伏黑甚尔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真是太好了。我在想这个。”

听到答案,男人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肌肉,穿过衣服传递了过去。

鲤生挪了挪,问:“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泉鲤生是个可怜,不甘心,又空虚的人啊。”伏黑甚尔说。

在那一刻,水缸中淹死的金鱼终于动了。

***

【在难得的矛盾中,男人教会我一点,爱情会把一切不合理的东西合理化。

打压和辱骂是在乎,漠视疏远是害怕对方被自己伤害,控制和掌控是嫉妒。

——「爱」是一个人的社会,将那些平时糟糕透顶的东西全部容纳进来。

在我现在的理解里,爱情更像是一场模拟出来的,必不可缺的游戏。随着版本的更迭而改变着规则,参与游戏的双方从某种程度而言势均力敌。

首先要坦诚,坦诚是在剔除权利,没有权利才能平等。

然后才是他提到的那些东西。

台上表演家悉数到位,台下观众座无虚席,我们用拥抱拉开帷幕。

说着台词,听着心跳,肢体动作和眼神已经完美一致。观众离得远,被这场戏剧所打动,表演的人也心潮澎湃,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完美无瑕的表演,还是因为对方娴熟默契的配合。

不论怎样,这都是一场盛大的演出。

矛盾是可以和解的,成年人懂得如何心怀善意地用彼此的方式敲碎彼此的肋骨,找到根植于此处的花。

这也是非常糟糕的事情,是心知肚明的畸形又扭曲。

这能否称作「爱」呢?

————《拟爱论》·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