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好像从未发现夏夜是这样热闹。
李方潮之前说她浮躁,没有耐性。
最近她倒是有变得慢一点,看东西变得温和了一点。
比如以往在学校、画室、家,这三点之间来回,一路上的所有景物她都经过了千百遍,但直到最近,她才开始慢慢记住它们的样子。
她总认为反正总是要毕业的,画室也总是会换的,难道她要一直去费尽心力去记一些迟早会被替代的东西?那也太麻烦了。
但今天她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其实不必费神,轻松地享受当下的舒畅,就像这样看看夏夜的街景,得片刻夜风吹拂的松快,也没什么不好。
再比如她曾很悲观地认为没有任何一种感情可以持久,时间长了总会淡去,那些说爱能长久的人无非是在自我欺骗罢了。
几个月之前如果谁跟她说,有人惦念另一个人六年之久,并且在这期间完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毫不气馁,她一定不会信。
可今天何蓉说言执这些年一直都在找她,言真却没有怀疑。
想起他说的那句你说的,我都记得。夜风恰好吹过来,言真的心像被一层柔软的、果冻一样的透明物质包裹着,跳动的震荡被妥帖地容纳在内,撇去了剧烈和尖锐,只剩温柔的起伏提醒着她还活着。
这是种前所未有奇妙感觉,奇妙到让言真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一路敞着车窗,吹着风回到家,下车的时候想起言执说今晚不回来了,言真锁车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抬头望向那条漆黑的走廊,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垂眸笑了一下,迈步朝楼栋里去。
言真。
身后有人叫她。
言真停下脚步,回头。
离车尾两步远的地方,有道消瘦的黑色身影立在路灯之外的阴影里。
酷热的夏天,他穿了一件长袖的卫衣,卫衣的帽子盖在头上,帽檐之下一片漆黑,看不见五官。
可这声音、这轮廓像极了言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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